疏篱街口,旗帜挂角,酒气伴着菜香从布幡上绣着“酢林居”的酒楼中飘出,一袭玄衣挺拔的秋冥带着三步一蹦两步一跳的灵儿从远处过来,走进了酒肆。二人坐在店内角落的四方桌前,灵儿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轻车熟路般从青瓷箸笼中抽出两只竹筷,两只小手一边拿着一根,在桌边随意敲打,清了清嗓子眼,紧接着扯着嗓子便吆喝:“梅姐姐,快上菜啦,灵儿要饿死了!”
“和昨天的一样?”后厨传出一声女子的娇声。
“嗯!每样再多加一份就好啦”,灵儿偏头补充,说完之后,摇头晃脑,手下动作不停,继续敲打桌边。
“好”。
对面的秋冥无奈翻了个白眼,将长凳向后挪了挪,懒散的靠在墙壁上,静候着。
片刻之后,腰系襜裙的妇人,从后厨走了过来,端着菜肴佳酿一一盛放上桌。
灵儿手臂横倚着桌边,闭着眼睛深嗅过后,面色陶醉,转瞬睁眼甜笑,扬起大拇哥,“梅姐姐的厨艺真是越来越精湛啦”。
“是你这小家伙嘴巴越来越甜了吧”,姿色中等的妇人挤眼皱鼻打趣一声。
“梅姐,你也没吃呢吧,坐下一起”,灵儿殷勤的拍着长凳。
妇人将手上的油腻在襜裙上蹭了蹭,从箸笼取了一双竹筷,持把递给秋冥,接着笑道:“你们俩慢慢用,我灶炉还搭着柴火呢,就不陪着二位了。”
说着便钻入后厨去了。
秋冥将长凳拉了回来,俯身上前,开始狼吞虎咽,吃相可谓阔气,而灵儿走到不远处的水盆前,一板一眼的做着饭前的盥礼。
可礼仪还没做完,便瞥到店外一袭青衣不改的贞义堂主费裳若,走街而过。灵儿皱眉,疑惑不解,来不及擦干手掌,只拎在半空甩了甩,赶紧招呼坐在角落的秋冥一块跟了出去,按理说,疏篱街中,是信雅堂水容歌的地盘,二人的关系也只能算是见面点头的交情,对于冰冷的费裳若而言,能做到点头致意,也是很困难的。今天特意过来,一定有古怪,没走一会,前方费裳若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拐进了左近的画龙街。
“不会吧,又来?”秋冥望着街角,暗自庆幸一声,“幸好我不在啊。”
“那大师兄在不在画龙街?”灵儿赶紧回头询问。
“可能...应该是在的吧,师兄今天不是说要传授阿蛮师妹功法么”,秋冥不确定道。
“走,跟上去看看”,灵儿率走了过去。
秋冥一听之下,耷拉着脑袋,最终不情不愿的吊在小女孩的屁股后头。
将书卷和画眉剑抱在怀里的阿蛮从千筹府邸出来之后,没有再停留,快步走出小院,刚到画龙街,就碰到了一袭青衣的贞义堂堂主费裳若,阿蛮赶紧低头,称呼一声师姑,不再言语。等到青衣女子点头从身边走过,方才快步离开,在青衣女子身后不远的墙角,跟上来的灵儿和秋冥正探头探脑的张望。
其中的绿衣小女孩对着阿蛮勾了勾手,张口却无声。
“快-过-来”。
少女从女孩口型判断出来,快步走了过去,紧接着被二人一路拉着离开了画龙街。阿蛮回头望一眼,青衣女子刚刚好走进了千筹的府邸。
“大师兄这次逃不了了,估计是要完蛋”,秋冥边跑边说,红衣少女瞥了一眼,发现秋冥脸上居然喜笑颜开,完全是幸灾乐祸的表情。
“发生什么了?师姑为什么去找大师兄?”阿蛮面色有些焦急,刚刚千筹才耐心传她三卷功法,现在听到大师兄似乎有危机,当下心中担心不已。
“阿蛮,幸亏...你...你不是男的!”灵儿面色潮红,跑了一阵有点气息不匀。
阿蛮莫名不解,没有着急发问,只跟着二人继续向街角跑去。
等三人出了画龙街巷,赶紧背靠墙壁,灵儿嘿嘿一笑继续道:“如果你是男的,师父在收你入门的时候就要多加上一条门规了。”
“何止是师父,除了贞义堂,入了哪一门都要被加上的”,秋冥说道。
红衣少女茫然望着二人,一时摸不着头脑,不知二人打的是什么哑谜,自己如果是男的,可这和门规有什么关系?到底又要加什么门规?
灵儿回头瞧了一眼画龙街,见到街上没有行人,转头过来,想对阿蛮解释,但话到嘴边,却生生吞了回去。
眼神闪躲的看了一眼秋冥,突然面有羞红,摆出小女儿家家的扭捏姿态,含糊不清道:“这个...现在不方便明说的,等回去我再慢慢告诉你吧。”
“唉~我可怜的大师兄哦,师弟不是不救你,实在有心无力,这次你可要把持住啊”,秋冥扶额,悲戚一声,表情夸张到十足。
紧接着捂着肚子,靠着墙壁蹲下身去,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别笑啦!”灵儿踢了一脚秋冥,双腮愈加羞红。
“这就是大师兄给你挑选的功法么?”
灵儿摸着发烫的脸皮,直到现在才注意到阿蛮怀里抱着的书卷还有那一把玄黑无鞘的短剑。
“嗯,从明天开始大师兄就要指点我修行了”少女展颜一笑。
蹲在地上的秋冥勉强止住笑声,站起身来望去。
“大师兄真偏心,居然送出一把秀女剑”,灵儿目不转睛的盯着画眉剑,噘嘴道:“我入门的时候,师兄可什么都没送过”。
“不是的,这是......”,阿蛮赶紧否认,正要说出感谢秋冥赠剑的话来,但被秋冥抢先打断。
“小师妹不能凝聚真元,大师兄才会退而求其次,传授剑法,再说师父都说过你现在还未修得百年身,借用外物,只能影响你神阙窍的修行”。秋冥轻轻拍了下灵儿额头,嗔怪道:“跟着瞎起什么劲啊!”
间隙中,秋冥不忘对红衣少女摇头示意。
“我开玩笑嘛”,灵儿堆笑。
翻了个白眼,秋冥信誓旦旦道:“等你成年,根本就不用大师兄破费,我一定先送你一把更好的秀女剑”。
“我饿了”,小女孩没再搭腔,拍着肚子,自顾自说道。
“不是吧,你瞅瞅”,秋冥抬头,指着稍稍偏西的红日,不可置信道:“半个时辰都还没到呢”
“刚才我一口都没吃呢,空着肚子就跑出来了”,灵儿心中委屈,在秋冥的腰间重重的拧了一把,叉腰道:“明明都是你一个人吃的!”
两人正打闹着,遽然一道黑影从画龙街口冲了出来。
“大师兄!”秋冥惊呼。
青年回头,面色慌张,依旧脚底生风,招了招手,“师弟,快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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