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曲 指腹为婚
四位仙翁进入房间后，只见内室除了日常起居布置，并无长物装饰，看着极为素雅。财神夫人本来是坐在床沿照顾着阿蛮，看到不倒翁一行进屋，盈盈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饰珠钗从屏风后迎了出来。
不倒翁在涂山目睹阿蛮被迫纳入虺龙毒，轻重缓急他知道，也不用去问询财神夫人苏卿。
苏卿双手叩在腰际，微微屈膝纳福见礼。
四位老仙翁凝目床榻，不倒翁面色凝重道：“还请时夫人门外等候。”
苏卿一脸凄容，轻轻点了点头，出门后，掩上了房门。
房门将将合上之际，只听一声怒吼：“时家小子，给我滚进来！”
听到房间中的吼声，站在门外的时无恒面色惊慌，但也没有迟疑，赶紧推门而入。
“仙翁，出什么事了？”
“什么事？你还有脸问？这是怎么回事？”不倒翁站在床边，吹胡子瞪眼指着床上少女额头上的淤青。
阿蛮正平躺在床榻上，眼眸紧闭，容颜上黑气循血脉周转，萦绕不散，双唇已经全变成了乌黑色，除此之外，额头上多添了一块大大的淤青。
这面罩黑气显然是虺龙毒在作祟，不倒翁是知道的，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阿蛮额头会受到重创！他记得自己离开涂山明明还好好的。
“你是怎么照顾这丫头的！”不倒翁唾沫星子飞溅了时无恒一脸。
他正要继续责骂，身旁的驼背塞上翁已经将平躺在床上的阿蛮扶起身，接着盘膝坐在阿蛮身后。
此翁师从医家阴阳道，先祖是上古时期黄帝医臣，创下五行脉理的鬼臾区，阴阳一脉一直都善于五行运气之法。
只见驼背老翁先以右手食指指节在阿蛮后背点叩天柱、肩井、大椎三穴，拿位精准，手法熟练，力道当适；接着调动内丹真气运往掌心，双掌抵在阿蛮后背的左右两处风门穴上。
以意导气。
只是瞧了一眼，便可循经纳脉信手所致，时无恒不由心生佩服：“这就是仙家内丹道啊……”
“臭小子，别说话！”不倒翁瞪了一眼，吓得时无恒赶紧住嘴。
约莫一炷香时间过去，就在时无恒实在等的心烦意乱的时候，房屋中响起了少女的嘤咛之声。
驼背塞上翁一脚跛腿，时无恒还算有眼力见，等到老翁将少女扶着躺平，他赶紧上前搀扶老翁的手臂，眼睛却是凝在阿蛮的身上。
扶着老翁坐在堂下椅前，时无恒赶紧转身回来。
“阿蛮，你感觉怎么样？”少年人蹲下身，一手按着床沿，一手抓着阿蛮玉葱，一脸关切。
少女醒来之后，先是打量了下房屋，接着茫然的望着眼前几人，除了时无恒，身后的四人她只认识不倒翁，但也没有心情打招呼。
双目空洞无神。
忽双手抱头，表情痛苦。
“怎么了？”时无恒脸色剧变，回头望着一脸疲惫，坐在靠椅的塞上翁。
老翁给阿蛮输送真气疗伤，大耗自身内丹，他正在闭目默默调息。
听到阿蛮痛苦呻吟，瞥目道：“时间耽搁太久，虺龙毒已经扩散小狐狸周身，用真气逼出来是根本不可能的，老儿只能在心窍处加持两道祛煞封印，毒气不侵，性命暂时是无虞了。那额头所受的伤，倒也不是什么重伤，掌力虽伤了血脉，导致血凝气滞而昏迷不醒，但运掌之人也恰好避开了致命窍穴；此刻会痛，那头顶血脉便是开始周行了，老儿的真气也不算全浪费了。”
听到老翁前半段的话，时无恒只觉脑中嗡嗡作响，不能自已。可是听到后半句他才稍稍宽心，倒也不是毫无进展。
关切目光再次望向阿蛮。
“我怎么会在这？”正如塞上翁所说，额头的伤比起体内的虺龙毒只能算是轻伤，阿蛮在撕裂般的痛感过后，立时轻松许多。
她挣扎着坐起身，欲要下床，但四肢百骸绵软无力，调不动一丝气力。马上要仰面倒下的时候，时无恒赶紧坐上床边，少女正好斜靠在他的胸膛上。
柔弱的身子刚刚贴上时无恒胸膛，他立时满面通红，举起双手，虚托在阿蛮双肩，搀也不是，不搀也不是，僵在当场。
财神爷的公子哥怎么可能没有碰过女子，帝丘城哪家的姑娘没有遭他言语旖旎，这位公子哥虽不像许多的富家公子一样浪荡，但尤其喜欢扎堆在赏心悦目的貌美女子身边；年幼时第一次上涂山便钻进费裳若的裙摆下抱着人家细皮滑嫩的小腿不愿出来，信手风花，拿捏雪月，和他老爹一个德行；城内府中上下的漂亮姑娘、婢子大都被他言语调戏作弄过。
可是如今碰到阿蛮他竟不知所措起来，只因为自打他懂事开始，父亲就告诉过他，他有一个指腹为婚的小媳妇儿。
他年幼不懂也就没有当一回事。
但是前几日，作为财神爷的父亲突然拿着一张美人儿画像，兴冲冲的告诉他：儿砸，看清楚，这就是你日后的媳妇啦！模样是没得挑啊，一等一的天仙大美人儿，爹要给接回来，准备洞房吧，我的儿！
狐狸？！
我的老天爷啊，时无恒一蹦三尺高，这婚啊，要结你老人家自己结。
可是娘亲苏卿拉着他讲了一段让他目瞪口呆的过往缘由。
他听后还是犹豫不决，最后财神爷干脆独断专行，扬言道：儿啊，爹爹从小疼你，事事都可以依你，你想要唱宫商，挑征羽，爹就给你买了个大夏朝的大司乐，找一群精通音律的宫廷乐师陪你玩；你想学那糊涂仙人飞天遁地的法术，爹眼皮都没眨就拉着十乘金玉珠宝，十乘灵芝仙草，十乘锦衣玉罗，让你拜入了神隐洲的天帝山；如今你就是想做个土皇帝玩玩，好，爹二话不说，现在给你买一个当当！独独这场婚事，没商量，你爹做主！
爹娘态度坚决，看来已经是板上钉钉执拗不过的事了，时无恒没办法，最后提了一个条件：这媳妇儿，我要自己接！
那日，看到涂山山脚下，窈窕少女舞剑，清波倒影红衣，他一望再也不忍移目。
一眼万年。
我的爹啊，为什么不早说呢？
……
……
此刻少女香肩入怀，时无恒脸皮反倒通红一片。
时无恒从涂山将她救了下来，她明明是要想感激的，可是他们俩第一次的相逢并不愉快，时无恒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告诉她。
床帏旁，她睨了一眼近在咫尺的那张面容，气就不打一出来。
阿蛮一脸嫌弃，想要从时无恒怀中挣脱，刚一用力，后背上便隐隐作痛，这倒不是虺龙毒在作祟，而是她强行破去黄泉鉴的时候所受的伤，当时虽然已经被不倒翁调理了一番，但后来虺龙毒入体之后，立刻雪上加霜了。
此刻她咬紧的牙关蹦出几个冷冷的字节：“咝……你走开！我不用你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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