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尽鹅黄千万缕,月中并作濛濛雾。
洛伊带回美室同意谈判的消息让德曼颇为满意,却让瘐信紧张不已,经过德曼的解释,谈判一事他虽然勉强接受,但是公主的安危万万不可轻率,若是美室假借谈判之机安排了什么陷井,可是得不偿失。
双方都只带近身侍卫,怎么想都太过冒险。
“我们可以安排些探子前往凤凰谷,当然要以防美室他们在其中设伏。”毗昙也是担忧着安危的问题,此时提议道。
“其实大倻城已被我们围死,美室即使想要设伏兵只怕也是不能,不过为稳妥故,毗昙之法可行。”洛伊点了点头,她担心的不是这些,今日与美室一席长谈让她心神不宁。
美室只怕是,不会接受降服于德曼这样的条件。她轻轻抬眸注视着毗昙,刚才听闻美室接受了谈判,他的眉宇之间分明便有欣喜,可是只怕他最终会失望了,心中便蔓延了一股悲凉,再说道:“美室必然会携同柒宿与薛原二人,公主殿下也要带上瘐信与毗昙才是。”
德曼点了点头,忽然问道:“以你之见,美室真的会接受臣服于我?”
洛伊想不到德曼忽然有此一问,略略愣了一下,再看了一眼毗昙,还是说道:“如今情形对于美室来说极为不利,她当然会慎重考虑吧。”
德曼再度点了点头,却没再说什么,挥手让大家各行其事,自己却转身回了营中。
瘐信忙不及要亲自前往凤凰谷查看地形,洛伊懒得理他,一扯毗昙的手臂,而毗昙刚才便觉察到洛伊的频频注视,便知她有话要与自己说,俩人就再往高处走了走,远远地避开了众人。
而临风而立的两人却忽然之间陷入了沉默,洛伊不知从何说起,只是目露凄凉,细密的睫毛微垂着,只与毗昙十指相缠;而毗昙分明,丧失了询问的勇气,但是他的一双无边星眸却紧盯洛伊不放,还是迫切的吧,毕竟生死攸关。
究竟是什么命运才让两母子处于这般境地。
洛伊忽然一叹:“毗昙,记住我说的,凤凰谷此次与玺主见面的机会,切要珍惜。”
深遂的乌眸深处涌起涛涛慌乱,在洛伊的面前,他无谓伪装,犹豫复犹豫才问道:“究竟会发生什么?”
忽然有些哽咽,嗓子像是被软木塞重重一堵,更紧地握了握他的手,洛伊摇了摇头:“以我的感觉,玺主不会接受和谈。”
两道轩眉忽然飞扬,毗昙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双目微咪,眸中似是嘲笑一般却有着更深层次的哀痛:“她可是疯了,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逼入绝境了么?”
洛伊沉痛不语,她感觉毗昙的手正在极速地冰冷下去,他是在意的,即使是抛弃自己的母亲,若是存在至少还会延续恨意吧,就算是以仇恨维持着彼此的关系,只要她活着。
玺主,若是毗昙相求,您会重新考虑么?玺主,我求您重新考虑。
——
接近午时,德曼提前出现在了凤凰谷,这座山谷清微灵秀,小瀑坠溪叮咚于耳、古木参天苍翠欲滴,更有木亭、青石、清风夹带着野果甜香的气息,确为避暑之绝佳之地,瀑下的木亭有名,称落珠,亭内有石桌石凳,泛着淡清的柔和光泽,观之暑意便解。
瘐信已在谷内细细排察过,并未见任何诡异,他却还是不肯放松,立于德曼身后不离十步,手摁剑柄之上,一双坚定的三角目一刻不停地扫视四周;而毗昙却明显另有心事,他频频抬眸注视着西边,那是大倻城的方向。
宽敞的山路之上终于有了车马之声,几匹青骢、一辆垂着缨络的琉璃彩车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渐行渐近不过百米之遥,忽然马停车住,柒宿下马立于车前,而薛原同样候于车旁。须臾,一只浅紫飘飘的广袖从车内伸出,玉指扶于薛原之臂,美室款款下车立定。
清风忽然掀起她发上的颀长纱缦,渺渺翩翩,她就这么幽雅而宁静地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摒退了所有侍丛,袅袅娜娜往落珠亭行来;满身胄甲的德曼也挥退了瘐信与毗昙,起身相迎。
渐渐清晰了美室的眉眼,渐渐清晰了德曼的笑容。
一人娇艳若丹葩出渠、一人沉稳若空谷寒松。
相互见礼、落座,美室微微一笑:“公主满身甲胄英气逼人,让本宫倒是想起了许多年前的旧事。”
“玺主那时曾亲随真兴大王征战疆场,实在让人神往。”
俩人说得极为真挚,没有一丝客套,因此相视一笑。
“本宫与公主总算是走到了这一日。”笑尽,美室忽然抬眸,双目灼灼:“这场战争胜负已然分明,公主您赢了。”
坦然承认胜负,如此气度让德曼暗生钦佩,更笃定了说服美室的决心,于是横臂于石桌略略倾身:“玺主既明眼下情势,可否应我一求。”
纤眉一挑,樱唇略牵,美室沉默以待。
“玺主若是放弃王位之争,从此而成为新罗之忠臣,那么我也将既往不咎。”德曼并无任何犹豫便说了这一句,双目直盯美室不放。
美室绽开了一朵极为嫣然的笑意,她摇了摇头、再摇了摇头:“公主何故如此?”
这问题让德曼略略一愣,思索了一会儿,方才说道:“国仙曾经问过我一句话,当日回到徐罗伐,梦想登上女王之位,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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