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溢芙蓉沼,花飞桃李蹊。
一叶莲舟须叟便于高高画舫放下,一名总角童子撑船从芙蓉荡中驶至岸边,方才接了洛伊与流云登上了画舫,见一黑一白两个身影,负手含笑看着她们。
流云一双凤目波光粼粼,好奇地打量着一身白衣的澜沧。
虽然身为一城的城主并且将近而立,他依然还是青丝飞扬,并未挽发成髻,眉若远山平和淡然,中庭饱满、顾盼神飞,一双清澈之目,两点墨染之瞳,极其温和,并无传说之中的高傲凌人,但想到他刚才迎接毗昙的方式,此人的傲骨与狂放可见一般,此时正打量着俩人,唇角微扬。
“鄙人的管家说,有一绝色女子前来叩府求见,果然是倾国倾城。”
这话从澜沧的口中说出并无一丝轻谩调侃,即使是极易打翻醋坛的毗昙也无一丝不快,反而是面有得意之色。
“而这倾城之色,竟然极为轻易便破了数十自称谋士都无法破解的高竹迷林,实在让小生钦佩。”说到这里澜沧竟然深深一礼:“不才澜沧,恭迎原花与副天官大人。”
话音才落,便让三张面孔皆现惊奇,毗昙更是摆手不停:“我可是只说了解迷那一段。”
“鄙人在季末比才之时便见识了毗昙公的不凡风采,虽然公卿当时还是无名之徒,也让人不敢轻视了。”澜沧礼毕之后却无更多客套,淡然解释:“而能得公卿如此待见之人,除了原花又怎有他人?”
原来如此,洛伊轻轻一笑,恬然婉言:“国都之传,只说澜沧公高傲凌人,有数十名士前往拜访却均不得谋面,而俪阳城的传言又与国都不同,今日一见,竟然万般传言皆系城主一身,可谓千面公卿,果然不负盛传。”
而流云却已按捺不住,此时瞪着一双凤眼牢牢盯紧澜沧:“那我呢,你又怎么得知我的身份?”
“副天官大人的风度与故事遍传国都,实为千古难见的奇女子,新罗实无他人能比,澜沧又怎能不知。”澜沧清笑两声,由衷的称赞不含一丝阿谀。
说得流云芳心大喜,也不谦让,上前便拍了两下澜沧的肩头:“你这人果然有趣,这次俪阳城之行实在让人畅快。”
“诸位大驾光临委实让寒宅蓬荜生辉,有请。”澜沧微一侧身,清白的广袖一挥。
舫内已布置了一桌佳肴与数瓶美酒,四人依次入坐,一阵清风穿舫而过,更是酒香四溢,湖上波光潋滟、舫内妙语珠声,虽无丝竹相伴,无扰言谈畅怡,这么闲扯了一阵。
“澜沧公是明白人,当然知道我们的来意。”放下手中的美酒,洛伊才说。
澜沧略略举眸,目中的平和一如窗外湖面,轻轻一笑:“是为万艳坊一案?”
说到这个话题众人也停了饮酒,就连流云都收了笑意,尽管她心中其实对于澜沧的嫌疑一丝再无,但明白这案子牵涉着和白之争,不敢有一丝大意。
“正是如此,听说城主当日也在万艳坊中?”虽然刚才言谈甚欢,洛伊此时的目光却逐渐犀利。
澜沧将手中的酒杯一放,顺手操起榻旁的羽扇轻摇:“案发当日我的确在万艳坊中。”
“城主是那里的常客?”
“舒娘还是官妓之时,我便常有光顾。”语气之中并无半分窘迫,澜沧的笑容依然还在唇角。
“澜沧你看上去却不是流连妓房之人。”说话的是毗昙,可见他对澜沧极为欣赏,因此会有这般疑惑。
却引得澜沧一声长笑,手中的羽扇随之畅快了几分,笑罢才看着毗昙摇了摇头:“鄙人是好美之人,欣赏美人也与欣赏英雄同论,不问出身。”
磊落之态竟然让毗昙带了几分赧意,一时竟然不知该说什么,求救一般地看向洛伊,这又引得澜沧哈哈大笑,弃了羽扇再度举杯:“不想让贵族们闻风丧胆的司量部令,却怀天真赤子之心,鄙人更为钦佩,今日与毗昙公一见真可谓三生有幸。”
俩人连饮三杯,方才听洛伊说道:“那日我也见过舒娘,度其气度言谈,非普通烟花女子比得,城主你视她为脂粉英雄,也无不可。”
“好个脂粉英雄!”澜沧闻言竟然大喜,覆掌道:“若是舒娘得知原花所言,只怕会喜不自禁。”
几人的言谈引起了流云的好奇,想着这舒娘是何种风度,一边又叹息着这样的女子却委身于那些纨绔贵族,忽然又思及昨日来俪阳城的途中,洛伊所说的案情,这舒娘竟然有极大的嫌疑,如若真是她一手造成的血案,只怕性命难保,心中便郁闷起来,独自饮了好几杯酒。
“我因为才从隋国归来,不是太了解这官妓与私妓有何区别,舒娘本是官妓,她为何能脱了这层身份,自己开了万艳坊,听说是周真从中运作,若是果真如此,既然能从官妓名册之中除名,何不从了良,也不受风尘肮脏之污。”洛伊想了一想,才又问道。
这也让澜沧沉思良久,方才谓然一叹:“官妓有更多的身不由己,律令有约,一入官妓坊便终身沦为贱籍,除非被妓房除名不得由他人赎身,周真公的运作,便是让老鸨以触律的借口将舒娘除名,那之后舒娘便开了万艳坊。”
“而被官妓除名者,实在是比贱民还不如,贵族们若是纳她为妾,即便只是侍妾也会触犯律令,更何况即使那些庸碌之人愿意如此,舒娘也是不愿的。”说着这些,澜沧丝毫不掩悲愤之心:“舒娘开了这万艳坊,至少所赚的钱银还能归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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