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边云霞艳,墙内佳人孤。
阏川早出晚归与流云甚少碰面,不过也知道她最近忙碌着民女失踪一案,日日都在毗昙府
中与洛伊讨论案情,有时晚了也宿在那里,以为今晚也会如此,岂知跑到金府上一打听,门
房却说流云傍晚时分已经走了,便不好在打扰毗昙与洛伊,满脑子画着问号,一时也不知道
去哪里寻找。
好在这一日冷雨渐收,虽然北风更紧,寒冷更添数分,街道上却不再湿泞,阏川低着头,
踩着碧叶稀疏的梧桐孤单的枝影,垂头丧气地回府,春滴巷住的多为中等贵族,并无普通民
宅,入夜后便显幽静,矮墙之内偶有劝酒欢言传出一字半句,更显出了墙外独自回府的某人
的孤寂。
阏川再想到乳母的唠叨,心中更如乱麻,不自觉地甩了下头,脚步加快几分,却没想垂着
个头,险些与一个布衣男子撞个满怀,阏川虽是侍卫统领,身为贵族,但却没有沾染多数贵
族骄贵凌人的性子,见不小心险些撞到他人,只拱手致歉,布衣男子恭着身,也是连声讨饶,
俩人一擦肩,阏川兀自回府,布衣男子也自前行,却在转身之后,猛然回头,一直低垂的双
目染了残月的冷茫,幽寒若潭。
男子拐入崇文巷,一直行至偏东,仰头看着大红绢笼照亮的朱红木匾上,漆乌的朴族宗堂
四字,轻轻一笑,门外站着的侍卫这才注意到府前站着个布衣百姓,双目一瞪,斥责出声:“这
里是真骨朴氏府邸,闲人莫要驻足。”
这家的玲阿小姐说人只有善恶之分,哪有贵贱之别,果然是一个笑话而已,看她门外站着
的这些侍卫,一双眼睛就是看人衣着区别是否闲人的,男子这么想着,却并没有再多作停留,
谦卑一恭身,绕了过去,侍卫目送着他消失在黑夜里,才对另一个侍卫问:“我觉得刚才那人
有几分眼熟,你有没感觉?”
被问的摇了摇头:“我都没看他长啥样,想是错觉吧,我们哪认得布衣百姓。”
布衣男子晃悠悠地绕过朴府正院,见夜沉路寂,四周无人,闪身便跃过青竹林旁的青墙,
残叶一般地落于后院,惊了蔷薇丛里的一只灰猫,发出短暂的一声叫,哧溜一声躲得没影。
两个青衣丫鬟抬着膳桌正从远处的绣阁里出来,丝毫未曾留意蔷薇丛边上的暗影,男子一扯
唇角,凝神细听,丫鬟的步伐细细远去,后院寂静无声。
果然一如玲阿所说,她所居住的后院,并无侍卫。
玲阿用完膳,一如既往地饮了半碗温奶,走出绣阁,只带着贴身侍候的丫鬟落朱,月色染
得她眸清似水,面若寒玉,但丝毫没有冷清目中的期待,就连落朱都瞧出小姐的不一样来,
一边将绣着紫鹃花的棉衾替玲阿披上,一边说道:“天气越来越凉了,小姐还坐在院中用茶,
小心染了寒凉又咳嗽起来。”
“无妨的。”像是极懒,说了三字,玲阿又停了下来,只瞧着月色涂抹着青墙上的灰瓦,泛
起一片凄冷,但今日,她却并不觉得这般凄冷刺目。
今日十月初一,寒衣之节,百姓们在今日都要试试做好的冬衣,她孤伶伶一身多年,也不
曾替他人披衣,每年的这日,都早早睡了,免得多想觉得孤苦,又无人劝,白白独尝了惆怅。
但今年这日,心中却有了期盼,不知为何,她觉得他会如约前来。
“落朱,我房内有个锦袱,你替我拿出来。”这般吩咐。
落朱细细答是,转身之时,却怎么也止不住疑惑,那日从福音寺回府,小姐拐去雅兰坊,
却挑选了一件男装,包在锦袱里带回,这已经让她觉得奇怪了,偏今夜还让自己取来,这
又是为何?总不该是寒衣节至,小姐孤单心凉,迷了心志吧。
落朱忍不住替主子一叹,小姐真骨之身,年已十八,早到了婚配的年龄,可惜老夫人身在
世外,不理俗事,族内虽有长辈,却无一人关心小姐的终身大事,任由她一人孤苦,自己一
介奴婢,也帮不得太多,委实无用,复又一叹。
取来锦袱,交给玲阿,正筹措着劝慰的言辞,却听玲阿缓缓说道:“有件事我不想瞒你,
咱俩自幼一起长大,你虽是丫鬟的身份,我却只当你是姐姐,落朱,这次去福音寺,我险
些失足坠崖,多亏一名男子出手相救,我约了他今晚来此。”
落朱本垂眸替小姐斟茶,险些没被这话惊得打了手中的玉壶,脑子里还没厘清失足坠崖几
字,又被私会男子这事一轰,元神出窍,茶就从杯子里满了出来,在石桌上形成涓涓细流。
“小姐。”惊慌失措的落朱以为自己的主子得了失心疯,丢了玉壶,仓惶下跪:“小姐别
吓奴婢,这怎么可能,这里可是朴府,若是,若是……”
若是被他人得知玲阿在府中私会外男,名节尽毁,这一生恐怕都难以出嫁了。这话在落朱
的心里,但她自然不敢出口。
“有什么不可能的。”一个男子低沉的声音猛地打断了落朱的欲言又止。
玲阿猛然起身,落朱惶然跌坐,捂着嘴,看着如若天降的鬼魅身影,眼珠子瞪得溜圆。
“莫说区区一个朴府,就算是新罗宫,我要进去也不难。”男子身形一晃,站在玲阿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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