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弛诚手指敲打着桌面，目光投向屋子角落，耐心地等待着。轩少卿不急不缓喝着杯中茶水，紧皱眉头思索着。他返回洛阳已有半月，为了不引人注意，方便调查，他一直住在客寸心戈里。直到昨日才回到信王府。
“卑职还是觉得这个穆雷不可信！既然他已经按王爷的吩，动手杀掉了京兆府的公人，索性直接将其交出去，借京兆府的手除掉他。”轩少卿将茶杯放下 ，开口建议道。
燕弛诚刚刚抬起的手指在敲在桌子上发半空停住，摇头不赞同道：“如今执掌京兆府的是驸马杨柏，其正愁没有借口，此等授人以柄之事岂可为之。区区两个快手而已，又不是他杨氏子弟，本王不认为杨柏会因为他们的死而定要置穆雷于死地。”
“最有可能发生的，反倒是穆雷愤怒之下，与杨柏合作，将事情攀咬到府上。”燕弛诚说完，停在空中的手指重重的落下，敲在桌子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轩少卿一凛，想想确有这种可能，不禁汗如雨下，汗颜道：“卑职所言失之周密，险些误了王爷。惭愧惭愧！”
信王不以为意的摆摆手，“少卿言重了！若不建言，何来出错。因而凡事重在听者权衡分辩，与建言者何干。”一番劝慰下来，轩少卿脸色好了许多。
语气稍顿了顿，燕弛诚话锋一转，审慎说道：“轩参军怀疑穆雷，还是因为南边出现的那批军械？”
轩少卿点点头，解释道：“卑职在京中市井间查访，一应对府上不利的流言，和那些刻意渲染帝后不和，底下官员相互倾轧的消息，其最初都是从醉红楼传出。而醉红楼的妓子龟奴又多是从南边一个商号贩卖到洛安来的。”
“等卑职赶至襄州，却恰逢南梁使团遇难。案发现场，出现大量有燕翎军印记的军械。仓促间卑职只得先将追查流言之事搁下，全力周旋涉案军械带给府上的嫌疑。好在有凶徒落网，招供出犯事者乃是复燕会。”
这些情况早上回府后，轩少卿已向燕弛诚禀报过，所以信王倒没有什么惊讶的。只是颔首说了句，“少卿辛苦了！”
轩少卿连忙欠身，连道不敢。旋即直起腰，又接着说道：“之后卑职留在襄州，查核涉案药铺帐册，果然发现了贩卖妓子到洛安的商号之名。可见散播流言也好，袭杀南梁使团也罢，均是这个复燕会在背后作祟。”
“可惜的是，待卑职从州衙借来人手，前去抄剿该商号，却晚到一步。那里已经人去楼空，只找到烧的只剩三分之一的往来帐目总揽。”
“这四家有嫌疑的商号，就是从那残缺帐目上的只言片语推断而来？”燕弛诚手掌轻轻按到桌面上的纸笺上。
“是。从未烧完的帐目上，显示那家商号曾替洛安某商号走私过一批精铁。而女奴贩卖也是替人代购。卑职怀疑，襄州那家商号，只是一个障眼法，真正幕后商号就在洛安。”轩少卿肯定的说道。
燕弛诚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涩声道：“然而你可知晓，这四家商号，宝合胜乃是太后之弟，扈大将军府上的买卖；隆昌是淑妃娘家，德王府上的买卖；剩下的两家商号背后靠的都是仁王府。”
“若无真凭实据，恐怕打虎不成，反为虎伤。况且本王无法想象，这三家怎会和叛逆扯到一起去。说不通，说不通啊！”信王慨叹着，轻揉额头。
沉吟半晌，燕弛诚站起身来，断然决定道，“不管怎样，复燕会的发现须尽快报与皇上知晓，勋贵堂那边，也得告知。”
说罢摇摇头，“或许现在皇上已知道此事。英王府的文泰，应该早就传回奏报了。不过，咱们该做的事情觉不能粗疏，按规矩上奏吧。”
“少英王办事倒还公允，没有因为那些军械而落井下石。而且，在被邬御史夺其职权，并试图将事情诬栽到他身上的事情发生后，也没有因而迁怒府上。”谈到文泰，轩少卿不禁感叹了一句。
“文家小子倒是颇具其祖胆气，竟悍然斩邬合寿以迫梁使，可叹可悲啊！”燕弛诚神色复杂说道，“他倒是做到了以国事为重，不偏不倚。可惜，宫里那位老妇，可不会因他的公心而欢喜。”
“王爷慎言！”轩少卿倒吸一口冷气，忙出声提醒道。这话若是传了出去，可是大不敬啊！
燕弛诚冷笑两声，“自两年前后，本王就以看透了那位。不以淫为耻，竟慕妓者日常，端地是鲜耻寡廉。往昔本王竟然以为其能如文明太后那般，再兴大魏。简直是问道于盲。”
这番话一说出来，听的人满身冷汗。轩少卿心内明白，信王这是在借机发泄当初残娼案发时，求助慈安宫遭冷遇的怨气，于是表情讪讪闭口不言。
“好了，你莫要担心。这府里早就清洗过一遍，当初留下碧萝，也是为了杨氏不再往府里渗透。”信王发泄一通，心情明显好了许多，见轩少卿面有忧色，开口安抚道。
轩少卿岔开话题，说道：“听说宫里已经下旨召英王回京了？”
“事情已经过去了一月多，前日才发的中旨。文泰和梁人谈下的条件，宫里边倒是没打算赖掉。”燕弛诚抬头望向窗外。
“那也是文泰在协议里给自己留了个后路，所有钱款分批给付。如今首笔两万缗已经运往襄州了。”轩少卿点出了宫里之所以承认这份合约的原因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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