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夜,一剑西来,如流星般划过天际,转瞬即逝。
鸦鸣村是鼎鼎有名的古镇,薄西楼亦是其中闻名的“客栈”,其楼里楼外皆是古色古香的布置。几名身穿古装的人站在门边,谈笑晏晏,把酒言欢,目光却一直注视着楼外。
有人忽道:“那不是杜府使家的小子杜何吗?这么黑的夜,他还御剑上荒泉山,也不怕半路遇鬼。”
说话间,又有几道飞剑疾驰而过,剑上之人皆是锦衣华服的少年。
立刻有人回应道:“听说今日午时,荒泉山中有灵宝出世,这可是百年难遇的奇事。这些纨绔子弟,多半就是冲着这灵宝去的。可是偌大荒泉山,也不知灵宝会在何处。寻宝之人不仅要武力非凡,智慧也要一流,他们平素好吃懒做,我们就等着看他们如何出丑吧。
另外一位年纪稍长的人呸了一声:“其他几位我不敢说,但你也太小看杜何了吧。杜何的爹杜常冰现在听说已经有了皈将的实力,从以前开始就是几大镇的执事,说是一方巨擘也不为过。而且杜何自己天赋异禀不说,他从小就离家游历,实力都是靠自己磨练出来的。这灵宝若是让杜何得到了,也不过有锦上添花之效而已。”
前面那人脸上挂不住,反驳道:“那也说不定....”一句话还未说完,只见一把银剑迎面而来,剑上之人英姿飒爽,一朵硕大无朋的黑色莲花插在他胸口,正是杜何。
“服务员,来瓶冰锐。”杜何收剑落地,身影蹁跹,声音比那寒冬初水还要冷冽几分。他径自踏上楼梯,背影孑然。
杜何一身长衣,广袖宽襟,袍带飘飘,衣服料子如丝绸般顺滑,白衣与胸前的莲花相称,透出一股清冷的气息。他说完那句话,就消失在众人面前。
薄西楼内灯火通明,薄西楼外却阴阴沉沉。倒也对,现在已是子时三刻,除开一些夜夜笙箫的人还在沉沦,平凡人家差不多都已经休息了。
等到杜何离开,长者哈哈大笑起来,胡须颤动不止。
“我就说吧,我们这里还有哪个公子哥比得上杜何?”
众人连忙附和,那人见此只好灰溜溜的离开。
然而,薄西楼屋顶上,却有一位不速之客。那人着黑色风衣,静静地坐在屋顶上,墨丝飘扬间,辨不清其面目。
眼尖的人可以看到,其周围隐隐约约有一层流光环绕,从身姿曲线来看,那人还是一名年纪不大的小女孩。夜黑风高,一个小女孩跑到屋顶上做什么?
倏地,酒楼的另一方出现了一个影子,向着屋顶的人快速掠去。
“刚才过去的是什么?好快的速度!”薄西楼内的人注意到楼外的动静,纷纷探出头来。
“咦?那个好像是闪电!”
“闪电?原来是他啊!难怪速度这么快。等等,闪电这是干什么去?”
“哈哈,还能干什么去?肯定是看上哪家姑娘了呗!”
“等一下,我觉得有些奇怪。其实很早以前我就好像感觉到了人类的气息....”
“得了吧!人类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间还待在这里?不过,要真是有人类碰上闪电了,那他肯定要倒霉了!”
“哈哈哈!是啊是啊!”
大笑声此起彼伏,一时间,薄西楼内热闹非凡。而他们想不到的是,他们的感知确实很敏锐。一个人类小女孩就在他们的头顶上。
影子停下,一个瘦削的中年男子显现在了小女孩身后——正是他们所说的闪电,闪电着灰色皮呢大衣,裤腿极长,覆盖了脚部。他看着自己眼前的身影,情不自禁搓起手,最后伸手朝着其后背抓去。
似在沉思的小女孩蓦地转身。
“啪!”不知道小女孩从哪里拿的筷子,钳住了闪电的手。
惊愕之色从闪电眼里一闪而过,他对上了一双透澈动人的眼睛,眼睛的主人却戴着一块奇异的白瓷面具,遮住上半部分脸,露出了挺翘的琼鼻和含蜜的粉唇,映衬着一双明眸更加清亮璀璨。
女孩看起来不过五六七岁的年纪,但一双眼眸里有着旁人无法探知的深邃,这样的眼神,绝不是一个五六岁的幼童能有的。
实际上,这名小女孩的心理年龄的确不止六岁,在另外一个世界里,她已经活了二十多年,而现在她既然出现在了这里,也就说明她并不是此世界的本地人士。
这座古镇的一切都与她曾经所在世界的古代很像,她虽在屋顶上潜伏着,但看着周围的景色,她心中还很是有些恍惚。
她其实——已经死过一次了,被人一枪打爆了心脏。
在看到那个熟悉而娇艳的面容上出现令她感到陌生的憎恶时,她承认,她很不解,但她自己也没想到,在丧失意识的那一瞬间,她的心里异常平静,似乎对即将到来的死亡没有任何畏惧心理,她也不清楚,自己是不是早就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人死如灯灭,死在最好的战友手里,她好像也没什么遗憾了。
只是……死后的世界似乎有些特别,那无边无际令人沉沦的感觉,那不知何日何夕的窒涩之感,到现在似乎还在她的心里缠绕着,也让她知道,原来死亡,真的是一个不好的体验。
至于现在她能够出现在这里,也不是一种偶然,因为不久后,她的听觉恢复了。
“孩子,是爹娘对不起你……”
“孩子,我的孩子……你要好好活下去……”
“孩子……”
她的耳边忽远忽近地传来几声急切的呼唤,如同鼓点打在心里。眼前却是黑暗,似乎全身都被禁锢在某地,想动都动不了。
她似乎在某处混浊之地沉浮了许多年,眼睛看不见,身体也毫无知觉,仿佛只有一丝意识游离于广阔的空间里。这比把她关小黑屋里的感觉还要可怖,直到她以为自己便要在这无限的孤寂痛苦中消失时,一道声音忽然自她的意识深处响了起来。
出现的是一声浓厚的叹息声,这一声仿佛震荡了她的灵魂,使她快要消散的意识又重新凝聚了。
“孩子,时辰已到,回去吧。”
随着音落,她忽然置身于一片白茫茫之中,有什么东西破体而出,将禁锢的感觉全部冲散,脑海里有什么飞速转动。她只觉得脸颊上突然多了些许湿润,然后眼前一暗,失去了意识。
而在失去意识之前,脑海中的记忆,像放电影一般带她回忆了自己已经消逝的一生。
可是明明她还记得,枪响时有人对她说。
“银星,去死吧!”
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但声音主人所说的话语却让银星的心刀割一样的难受。
没错,她还记得自己的名字。
她叫银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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