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台月平生最恨旁人拿洬魂谷主来胁迫她, 楚楼风是身有所恃, 顾曦勉强算是为了合作迫不得已,若连箫林馆小小的招魂使都敢欺到她头上, 她也不是那天下人谈之色变的神月尊使了。
她眨了眨眼,嘴角划过一丝浅笑, 手指微微抬起。舞萝心中一凉,她知道那是她惯来下杀手的姿势。方要闭眼, 那料想中的银光却未从她手中发出,却是一个洁白的物事横在二人中间。
裴台月的手当即停了,虽是在黑暗中, 却是一件她十分熟悉的物事在眼前掠过。若她没有看错, 方才十一拿出的东西应该是——
葬情。
自她与楚楼风接任尊使在青凌台上接过相思、葬情以来,她还从未见葬情在他人手中出现过,但此刻白玉箫确实横在眼前, 那万丈雪顶灵台温泉蕴育而出的冰凌暖玉, 即便不曾接触,那寒凉中透着丝丝柔和的莹润,虽然并未挂着那素日常见的影心铃, 但她也绝不会认错。
那就是葬情!
裴台月声音不觉微颤道:“他在哪?”
她一向冷情的内心隐隐有些紧张, 甚至有些期待, 什么人可以重伤楚楼风至他遣人来送葬情来求救的地步?然而下一刻,裴台月只觉后脊猛地一凉, 渐渐冷静下来, 开始思考这是否又是专为她安排的一个局。
这样的亏, 在过去的七年里,她实在没少吃。
舞萝强忍着颈上的痛楚,将手中的信函递了上去。
裴台月瞧也不瞧道:“又想给我下毒?那混蛋的手段未免也太老套了些!”
舞萝沙哑着嗓音道:“我若念给尊使听,只怕尊使不肯信。”
裴台月笑道:“你把那封信吞下去,我就信你。”
舞萝咬了咬牙,当真当着她的面将那信函团作一团,猛地塞到嘴里,十一在旁想要阻止,却给她挥手制止。
裴台月也没料到她行动如此迅速,颇有兴味地慢慢松开手。舞萝颈上没了钳制,松了口气,信帛却卡在嗓子眼里,憋得她脸颊通红,只听她在昏暗的帐子里猛咳了两声,似是终于将那封信咽了下去。
裴台月冷冷看着她,待过了半柱香,确认她确实没有中毒,方笑道:“你该不是得罪了你家公子罢?”
舞萝面无人色道:“尊使何意?”
裴台月哼道:“他自己舍不得发落你,特地派你来我这儿吃点儿苦头!”她说着忽然挥手改口道:“不,他不是舍不得你。大约觉得若狠下心罚了你这箫林馆仅有的美人儿,会失了人心,我说得是不是,十一?”
十一:“……”
裴台月冲他挑挑眉道:“不如你随我走罢,我琴湖美人儿多得是。”
十一摇头:“我不去。”
“你可别告诉我,你不喜欢美人儿?”,裴台月乐道:“我可不信,你有事没事在我琴湖小筑外东游西逛,别打量我不知道!”
十一道:“觅时机。”
裴台月道:“作甚么?”
十一冷冷道:“刺杀你。”
舞萝斜了他一眼,气他平日不言不语,关键时刻却口不择言,忙道:“尊使恕罪,十一说笑的。”
裴台月哼了声,道:“我认识的十一哥哥从不说笑。”她的模样更像是在说笑,但无人敢把她说得的任何一个字当作笑话来听。
十一沉默了一会儿,方出声道:“莫乱叫。”
裴台月微笑道:“我先前这样叫,十一哥哥很高兴呢,怎么人大心大?喜好也变啦?”
十一抬头,那黑布下仿佛眼睛的所在直直地看了她好一会儿,半晌方道:“你变了。”他的声音原本直来直去,没有丝毫抑扬顿挫可言,说到这三个字时却隐隐带着一股惋惜之情。
那昔日宛若水中精灵般的美丽少女,就这样一天天的,变成冷血而狡猾的杀手。
比他更狠,比他更冷,比他更毒。
那种反差,别人确实无法体会。
裴台月脸上的笑容倏然一敛,弯得如月牙般的眸子里射出两道寒光,劈手夺过他手中的葬情,在手指间灵活地转了转,冷笑道:“废话少说,他想干嘛?”
舞萝道:“公子请尊使帮个忙,事成之后,尊使可持葬情三月,于此期间,箫林馆所属全部招魂使,悉听尊使调遣。”
“全部?”裴台月秀眉一挑,悠然道:“也包括他本人?”
十一道:“别过分。”
裴台月一脸无辜道:“十一哥哥要讲讲道理,我哪里过分?他若不愿意,我也可以不答应啊。难不成是我逼着他来求我的?”
舞萝颤声道:“公子原话……包括他在内。”
“成交!”她话音刚落,裴台月立马叫道,仿佛唯恐她会后悔似的。
舞萝忙道:“尊使三思,若你迫公子做些过分的事,箫林馆上下绝不会同尊使干休。”
“五姊姊,等你什么时候改口叫相公了,再来管我们的事罢。”裴台月笑着凑近她,揶揄道:“现在就是我拿刀一片片地剐了他,也轮不到你来哭!”
十一登时上前一步:“慎言辞。”
“是——”裴台月冲他乖觉地福了福身,道:“十一哥哥,我要给你家公子鞍前马后去了,五姊姊得留下来扮我,你看你是要呆在这里看我们换衣裳呢,还是出去把你们留在外面的痕迹料理干净?”
十一顿一顿,当即蹿了出去,比来时还快上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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