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萝刚要出言嘲弄, 便听“铮”的一声, 激得人神魂一震。
“来了。”楚楼风声音中带着一丝低笑,仿佛一切皆在他意料之中。
二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紫暗的雪色与月色笼罩着的若琉璃般的夜幕中, 裴台月若月神降世般飘在半空, 相思不知何时已给她从傀儡中抽回, 手中五弦一端紧紧钉在石壁上,仿若五道可无限延长的丝线, 在空中不断抖荡,仿佛天地间一双无形之手在弹拨着亘古的韵律。舞萝自熟音律, 但一时却想不起是哪首古调, 只觉无边的寒意自她身上四散开来, 连石壁下升起被谷下火焰蒸腾出的橘色夜雾瞬间结成琥珀色的凝霜。
只听又是“铮铮”数声, 琴声声微而志远, 带着三分幽怨七分压抑,低沉若寒山霜钟,迫得人喘不过气来, 但压抑中却又带着一股清丽温婉、静谧悠远的意境, 叫人一时怜惜不已, 一时又愤懑不平。但在琴声压迫下的人却无暇去欣赏这妙曲, 眼见那琥珀色的霜箭凝为实质直朝自己而来, 揄灵尽力翻身躲避, 但他给琴弦围在正中, 不论左右上下如何翻腾, 都逃不过这严封死守的五指山。
楚楼风忍不住击节赞道:“好一曲碣石调幽兰。”
只见裴台月纤手凌空虚弹,幽幽道:“夫兰当为王者香,惜哉与众草为伍,犹贤者不逢时,唯托词於芗兰云。高原荒野之中,此曲最为相宜,前辈以为然否?”
她的声音随韵而走,带着无限娇柔温软,叫听得人心驰神摇。但揄灵却心中叫苦,洬魂十绝,音杀为尊,能以小小年纪成为尊使,可见她音杀造诣绝然不低,以她深厚内力加上相思这绝世神器催发的琴曲,想来温晏亲至也未必觉得轻松。
但天地神器,往往所需异力甚巨,绝不能妄然动之,十一的承影剑便是前车之鉴,力不从心,必受反噬。相思之尊,比承影更胜一筹,单瞧裴台月年纪小小,能驾驭已是绝难,定无底蕴供她长久驱使。
揄灵运功抵御不断冲击而来的无形弦刃与有形霜箭,出声叫道:“丫头年纪轻轻,如此强摧内息,不怕后患无穷么?”
裴台月内息翻腾不平,深知自己已遭反噬,却但笑不语,拼得受些内伤也值得,心中只道:“若给那混蛋得了你这助力,才真是后患无穷。”
只听揄灵一声沙哑中带了几分尖锐的低吼,连退数步,红衣中显出道道黑色,闪避的动作已不见从容,看样子已给击伤,且伤得还不轻。
裴台月微微一笑,素手一挥,寂月轮卷着凛冽的寒气朝弦杀阵中旋掠而去。
“当——”
寂月轮与一支引风翎撞击在一处,轮刃虽将翎羽破开,但气势却慢了一分,揄灵已闪身避过。刃羽相交的瞬间引发的一声清音将琴声震得倏地一乱。
裴台月皱眉。
来了么?
意念所及,散于揄灵左右的相思倏然一紧,左右四道弦丝朝着他瞬间围拢而来。
相思缚。
一定要赶在他之前杀了揄灵!
裴台月心中叫喊着,挽住转回的寂月轮,手持掌刀掠入阵中,预备亲手击杀揄灵。
然而眼见掌刃寒光已逼近揄灵颈间,面前忽然闪出一道黑影,朝着她面门就是一掌。
裴台月挥刃避开,咬牙哼道:“你喜欢就和他一起罢!”说着手引弦丝也朝着楚楼风卷去,似乎要将他一起缚住。
楚楼风一言未发,不闪也不躲,就这样挡在揄灵身前,四道弦丝在空中急速地晃动翻卷,形成一个巨大的光茧,将楚楼风和揄灵一起困在了里面。
“公子!”
舞萝忙出声叫喊,裴台月却未如她所想那般对困住的楚楼风、揄灵两人施以毒手,反而朝后退了一步。
那给相思缚锁住的空间内仿佛传出轻微的铃响。
却不是揄灵那如同鬼哭的骨铃震响,而是仿若冬风裹着雪沫轻轻打在梅瓣上的微响,清丽隽永,澄心定神。
影心铃……
那相思弦结成的光茧外渐渐笼上一道青色的光晕,裴台月见状又退了一步,脸上神情莫测。
舞萝不解道:“明明是公子被困,她怎么好似更为忌惮?”
十三在她里写道:“公子设了易心结界,她害怕啦!”
舞萝愕然道:“公子怎为这没要紧的人动用易心术?”她说着动作比方才还要急切,便要冲将出来。
十三慌忙出手拦她道:“别……呃!”
只听“叮”的一声,裴台月反身回首,相思弦隔空而发,一下穿透舞萝倚靠的巨石,狠狠地钉在十三肩胛。
舞萝瞪直了眼,侧脸便见十三的肩膀给细若发丝的琴弦穿得登时透了骨,琴弦整个穿过他的身体,鲜血透过衣料缓缓渗了出来。十三疼得头上直冒冷汗,眉毛登时蒙上一层白霜,他一手猛地扯住自己腰带,似乎是怕自己一时冲动冲出去,另一只手的手指却深深插进石缝里,掺着细沙的血水直往外冒。
相思弦颤抖着发出微弱的铮铮声,像是在弹奏着一曲最后的挽歌。舞萝便是不懂武功,单靠近弦丝那股冰冷的气息已使她浑身发抖,她都承受不住,更何况给弦丝插入血脉的十三。
“是五姊姊的情人么,怎地这般小气,不肯叫小妹一见呢?”裴台月的笑声比这荒野的长夜更凉,对结界中的楚楼风道:“师兄,我的好嫂子背着你养了小白脸,我替你教训他们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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