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人这个物种，真的是受上天眷顾啊。”过了一会，那个声音幽幽传来，“我们都需要成妖才能开悟，但人从出生开始就在开悟。他们学习自己的知识，形成自己的文化，他们遵循秩序，所以善良。”
“遵循秩序，所以善良？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的善良，至少是对他们自己来说的善良。怎么定义善良呢？一定是有一个秩序的，这个秩序在他们那里叫做道德。在道德约束内，人类的群体保持着一种稳定，而超脱道德约束的行为大多是破坏稳定的，也就变成了邪恶。”
“那他们哪里厉害了？”
“他们的恶念是最大的，同时善念也是。因为他们开悟早。我问你，你很饿的时候，把别人的饼抢过来或者把你的饼给另一个很饿的人，你会做哪个？”
“大概……把我的饼给别人吧。”
“你啊，”那个声音有些失望，“真正美好的东西还没学到，却学到了这些道貌岸然。”
被说中了的万宏只能沉默不言。
“他们通过这些知识和底线去限制恶念，让恶念只是一种想法而不会付诸实践，这便是他们的厉害之处。”
“可他们仍然会因为贪婪和欲望而做那些有悖于他们的道德的事啊。”他想起了想要夺走灵泉核心的那些人。
“因为就算有好的文化，也不是所有人都会去珍惜和学习的。而且他们的文化中也不一定都是好的，你以后会明白的。”
“您教我这么多，还不知道怎么称呼您。”
“闫随仁。”
“我叫万宏。”
“我知道。”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谈话，后来，万宏都一直记得。
从这天开始，万宏不再堕落了。其实有些时候堕落是因为孤独，当有一个人陪伴他时，他也就不觉得那么难以坚持了。
妖性发作的次数变少了。他总还有那些冲动，但都可以控制住了。闫随仁告诉他，成为人，就是为了不再单纯的宣泄自己的情绪。如果连自己都控制不了，那么活着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那天，房间门被打开了。
说实话，万宏不知道已经在这里住了多久，每天他都和闫随仁聊天，闫随仁仿佛知道这世间一切的事情，无论万宏问什么问题，他都可以回答上来。
门开了，走进来一个和他年龄差不多的人。
“你是谁？”
“你自由了。”那人张口，却是闫随仁的声音。
“你是随仁哥？”
“嗯。”他点了点头，眼中充满了笑意，或许他嘴上也想笑，但不知为何没有笑出来。
“你……”
“走吧。”
“什么？”
“快走。”
“我……”
闫随仁终于忍不住了，一下子倒在地上，这时万宏才看见他的背上有一个巨大的伤口。
“随仁哥！”他把闫随仁扶起来，“出什么事了？”
“你快走……”
“我要带你走！”万宏背起闫随仁，跑出房子，院子里，一具具妖怪的尸体横在那里，冲击着万宏的神经。
“为什么……”
“人妖大战一触即发，今天我先端了你们！”一个道士拿剑冲向他。
“啊！”万宏已经有很多天没有妖性发作了，但这次他没忍住。
他扔下闫随仁，冲了上去，一拳一拳的打向那个道士，但却都被他躲开。道士一脚把他踢翻在地，“看，这还是个傻妖怪，哈哈哈哈。”他对旁边的同门大声说着。
“万宏！万宏！”闫随仁喊着，“我教给你的，静心！静心啊！”
万宏一刹那清醒过来，他把所有的法力汇聚在双手然后重重的拍在面前的土地上，顿时灰尘扬起。他转身扛起闫随仁，“随仁哥我带你离开这。”
他一路跑着，跑进了山里。幸好，那些人没追过来。
“他们太可恨了，迟早有一天，我……”
“好了，”闫随仁看着万宏，“永远不要用一种眼光去看一个种族或群体。你知道吗，六十年前，我这条命是一个人类救的。”
“不说这些了，随仁哥我去给你找药。”
“回来吧。不必找药了，我撑不过去了。我把整个事情都告诉你吧。百年前我妖性大发，杀了好多人，被道士打到奄奄一息，侥幸逃脱。后来，一个书生救了我，还教我识字读文，我随着他慢慢懂了什么才是世间的正道。所有妖性发作的人都有一段他们不愿回忆的过往，那便是导火索。但世间多有不如意事，只有让自己明白事理，才能控制自己。咳，”他吐出一口血，“听我说，当时我为了帮助像我一样的人，找了一些妖怪建立了‘锁妖笼’来慢慢开导那些妖性发作的妖怪，但很多都失败了，只有你，成功了，你……”他说着又吐出一口血，然后嘴不断张合着，已经说不出话了。
“我明白您的意思，”万宏擦了擦眼泪，“以后我会继续的，继续帮那些妖性发作的妖怪。”
闫随仁点了点头，合上了眼。
万宏终于痛痛快快的哭了出来，他抱着闫随仁的尸体，眼泪不断的流下。他听到远方传来的哀乐，再仔细听，还有一个女人凄惨的哭声。她的儿子被妖怪吃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正在上演。
“以后，我就是随仁哥的接班人。”他站起来，“‘锁妖笼’名字也该改了，就叫育妖苑。”
他安葬了闫随仁，然后开始准备。他不断的找各种与他志同道合的人，一个一个的说，一个一个的解释，一个一个的感化，他相信，他会成功。
一年后，育妖苑正式成立。
他向各个妖怪广而告之，育妖苑专为各个妖性发作的妖怪提供帮助。不保证可以治好，但至少，让他们有了希望。
育妖苑中收治的妖怪越来越多。而凭着万宏的努力，也终于有几例治好的了。
就这样又过了一年，这天……
“你给我进去！”靠窗而立，看着外面风景的万宏听到身后传来的说话声和关门声，缓缓转身。
“喂，你也是被关进来的吗？”
“是啊。”万宏微笑着说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郑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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