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咚——
咚——
浑厚悠长的钟声响起, 万僧南无絮絮成众。
再次入梦的时候,瓦兰听见的就是此番场景,钟声、念经声, 敲打木鱼声,众多声音交杂在一起,震得人头皮发麻。
“当年圆灯师叔见你有慧根, 因此为你取法号慧禅。”
是没听过的陌生声音, 温润中沁着上了年纪的人才有的平和,“你师父带你来寺里前, 给你取了渠阳一名,此去经年, 要保重。”
“我晓得的,您放心。”
又是一位陌生少年,却无少年生气, 嗓音里透出来的感觉是少年人里极少有的稳重。
少年顿了顿, 又道:“我原并不知师父身份这事, 但是寺里没有将之宣扬出去,甚至刻意隐瞒,我慧禅, 不, 往后我渠阳, 承寺里的这份情, 还有些年来的收留养育之恩!”
少年的声音在头顶上炸开, 瓦兰就知道这人是谁了——
上一场梦中的那个小小婴儿,原来成长得这么大了, 只不知晓, 当年那个送予少年菩提子的种莲人又去了哪里。
他和狱友待的小空间里多了许多物件, 大小都有,越发挤得慌。
在瓦兰边凝神细听边脑补中,年长者抬手制止了少年人的誓言,而后一字一句道:“很不必如此,当年留下你们师徒,不过因师叔说与你们有缘,又看中了你师徒二人资质。
自小师叔一辈尽皆离去,这些年寺里上上下下全由你师父菩提子一人顶门立户,这才保住我们琉璃寺以往的名声,不曾叫弟子们被外人欺侮了去。
若说养育,你由你师父一手抚养长大,寺里不过一瓢水一碗饭,不值当什么。”
沉稳少年这才带了几分急,“滴水足以涌泉,一水一饭更是恩情!”
两人间一时沉默,良久,年长者言:“罢了,接下来寺里或许艰难些,也还撑得下去,你也不必太过忧心,你真有心想帮,临行前与你师兄弟们再互相讲解辩论几番读经时的心得,也就够了。”
“诶!”少年人高兴应下。
之后少年果然去辩经了,到这一段,瓦兰起初还把他们讨论的一个字一个字记下来,越往后,少年人与师兄弟讨论得兴致勃然,听得出来参与其中的人对所读所思所言的由衷热爱,瓦兰却听得越来越云里雾里。
到了最后,仅仅凭借耳朵听,很难分辨出有些字具体是哪种写法,这下子以修士出众的记忆能力,也无法一字不差地把全篇存录下来了。
讲谈结束后,少年独自收拾行李,结果就是菩提小空间里亡灵瓦兰要被压成纸片了,还是皱皱巴巴无一处平整的那种。
临上路前,又有许多人前来送他,听得出来,大多对少年人抱有仰慕之心,还有好些希望他留下来。
少年人只好解释说,这是师父圆寂前留下的遗念,希望他回到出生的地方,好好照养那里的花草树木。
而后,少年人与送行的众师兄弟一一别过。
瓦兰以为少年人要去的地方很远很远,才会如此郑重道别,好似这一生都难得与众人再相见。
谁知不过两三天功夫——在种莲人浇花种莲的那段光景,瓦兰差不多掌握了在心中默数时间流逝的法门——少年人就到了地方。
菩提小空间随少年人走动而微微摇晃,少年人停下,菩提空间也随之安稳下来。
只听他喃喃自语:“幼时见过的竟不曾全忘了。我以为我不记得了,却只是藏在心底深处,再遇见,也就全想了起来。”
少年人稍许走了几步,菩提小空间在少年人的颈项间左右晃动。
“我常在这湖里嬉水,被师父一遍遍耳提面命,莫要贪凉。”
又走动几步,“这桃树我也记得,那时年幼无知,我在它身上撒过尿,此时想起,真令人羞惭,却又有几分怀念。”
说着,少年人胸中开始怅惘。
接下来的日子,少年人过起了他的养老种田生活。若不是瓦兰正好见识过种莲人当年情景,还不能把种莲人与少年的师父联系起来。
这师徒俩独自一人时絮絮叨叨的习惯,瓦兰确信是一脉相承的了。
跟着少年人的时日久了,瓦兰也习惯了他往菩提小空间里塞各种各样的物什。之前是各种零碎的人造器物,现在更多的是花花草草。
有一次可能是桃树结了果,少年人便摘了桃子收进来。瓦兰能嗅得桃果香气,却吃不着,只觉闻起来同垂枝碧桃很有些相似,就是年份浅了些,灵气尚有不足。
“曾在书中看到,说峡谷之下土壤最是湿润肥沃,正合适移栽灵植。此间越发多了人事纷扰,那湖我没法子,你这小桃树且跟我一道搬家!”
这样说了,瓦兰也看不见人家桃树是否愿意,少年人的动作他却察觉到了,可能真是搬家。
到了新地方,热意席卷而来,菩提子中的瓦兰都受不住,外边直面天火的少年只是擦擦额角的汗,满是欣然地叉腰豪言:“我要把这里种满桃树!”
少年人吭哧吭哧做了什么动作,持续了一些时日,笼罩菩提小空间的热意突然全数消失。
空间里瓦兰百无聊赖数着日子,周身空气凉快起来的时候,他还楞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听到少年人自动报幕:“这花儿效果很好呀!看来师父的舍利种在这里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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