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将近时, 绮素的害喜症状总算是减轻了。
她这几个月卧床调养, 不但宫中事务都托了太妃, 便是与其他嫔妃的来往也少了, 不免显得疏远。这是不能不花时间弥补的。所以她身体略略好转,便开始往各处走动, 尤其是德妃。她在宫中时日最久, 绝不能与她生出嫌隙。
这日访毕德妃, 绮素随着导引的宫人、内官走在小径上。深秋红叶霜染, 她看得出神, 不觉停了脚步。宫人们自不敢相扰于她,都默默伫立到一旁。就在这时,她听见远处隐隐的话语声。虽然隔得甚远,听不清楚,但从那极快的语速听来,似乎有人在争吵。她暗暗诧异,命宫人们都留在原处,只扶着一个小宫女的手向声音来源走了几步。从径旁层层枫叶的缝隙,她看见四个人影。仔细一看, 除了顾才人,宫中的几个才人竟都聚在此处了。其中穿着红色胡服的柳才人最是显眼,被其他三人围在中间。
“柳才人, ”谢才人柔柔道, “你我一同进宫, 也算是有几分情谊, 所以不免提醒一句,身为女子,还是贤德些的好。”
柳才人扫了她一眼,冷冷道:“三位叫我出来,就是为了提醒我这个?”
孙才人轻轻一笑:“咱们是一片真心才和你说这番话。你在咱们面前耍心眼倒也罢了,可贤妃是什么人?你怎么敢把手段用到她面前?”
“贤妃?”柳才人冷笑,“你们真在意贤妃么?自己没本事留住至尊,就拿贤妃来压我。”
邓才人见她态度嚣张,也尖刻道:“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们若把这话告诉贤妃,你以为你讨得到便宜?不错,现在至尊宠着你。不过花无百日红。当年沈庶人圣宠如何,结果又怎样?才人可别说进宫前没听过。当年沈庶人祸乱后宫,才人这做派,倒真有些沈庶人的架势了。”
柳才人大怒,一掌掴在邓才人脸上。
邓才人受了她一掌,捂着脸恨道:“你敢打我?!”
柳才人慢条斯理的整了整衣服,,斜眼看着她道:“打都打了,还有什么敢不敢?”
“你……”邓才人也顾不得平日里一惯的优雅姿态,伸着五指向柳才人抓去。
孙、谢二人虽也不满柳才人,但也知道若真闹出事来,凭柳才人的圣眷,最后谁吃亏还真说不准,所以两人急急上前,欲拉开二人。
四人正扯做一团,却听一声断喝传来:“都住手。”
她们回过头,见绮素慢慢从枫树后走来,都变了脸色。
“贤,贤妃……”邓才人一张俏脸煞时变得雪白。
绮素的目光慢慢扫过她们。除了柳才人,其他人都满面愧色的低下头。柳才人却还倔犟的昂着头,丝毫不肯回避她的目光。绮素叹了一声,缓和了口气:“几位同为陛下嫔妾,公然撒泼,成何体统?”
谢才人见其他人都不作声,便大着胆子道:“我们错了,贤妃恕罪。”
“这次我就不追究了,下不为例。”绮素肃然道。
四人都应了,正欲退走,却听绮素道:“柳才人留步。”
谢、邓、孙三位才人互视一眼,都以为绮素要发落柳才人,不免幸灾乐祸。但她们并不敢再逗留下去,只对彼此一笑便都匆匆走了。
柳才人站在原地,等候绮素发落。
绮素并没有急着和她说话,而是向身边的小宫女吩咐了两句。小宫女点头,小跑着走了开去。不多时她拿了两个软垫回来,放在青石上。
绮素其中一个垫子上坐了,向柳才人道:“你也坐吧。”
柳才人不知她是什么意思,默默的在她身旁坐下。
“今天的事原不是才人的错,”绮素柔声道,“可是闹到这个地步,没错也变得有错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虽然至尊对才人青眼相加,然树敌太多,终不是好事。”
柳才人入宫得宠,一向被其他人孤立,难得听到如此恳切的话,不免鼻子一酸。她勉力克制,淡淡说了声:“贤妃教训得是。”
绮素看得出她的委屈,倒有些可怜起她来,再有心计,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入宫前只怕她从来没有承受过这样的压力。绮供需伸手轻轻拍了拍柳才人的背,轻轻说:“我不是教训你。我痴长你几岁,在宫里时间又长些,所以给你一点建议罢了。”
柳才人闷坐了一会,才小声道:“那天……我硬把至尊从娘子那里请了出来,娘子一定怪我吧?其实我很过意不去。”
“过去的事就不必提了,”绮素温言,“我也没放在心上。”
“不不,这件事我一定要解释明白。”柳才人急道,“我并不是想和娘子为敌。只是,只是见不到至尊,我就,我就急了,疯了一样,只想看他两眼,所以就用了那样的法子……”
绮素唇边的笑容微微淡去,看了她好一会才问:“你很喜欢至尊?”
柳才人红了脸:“我很小的时候就听家父说过至尊的事迹。他十二岁出镇北府,肩负起一方兴亡;回京后礼贤下士,朝野属望,因此被立为太子;为太子时又爱民如子,一心为国……我那时想,这样举世无双的人物,我要是能见上一见就好了。不想过了这么些年,我竟然真的见到他了。不止见到了,还能一直陪伴他左右。得知我将奉诏入宫时,我就想,上天待我终究不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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