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弦雁”,少女面容恬静,手捧长卷,一字一顿轻声念道。
对面端坐的青年轻轻点头,“惊弦雁,取的是无箭虚弓,霹雳惊弦之意,这原本是驰射弓矢的巧术”,青年白皙手掌搭在桌上,修长的手指富有节奏的点扣桌边,眨眼思索片刻,“这门箭术绝技起初是青丘国羿氏先人所悟所创,修成后,曲指三尺弦,挽弓起铮鸣,飞雁惊当落,非死亦非伤!只是这门绝技想要修成却难如登天,不说是在东夷,哪怕普天之下,除了历代青丘国主,也再无一人能习得。”
“青丘国主,现在的国主应该是羿青玉了吧”,少女皱眉,对惊弦雁的修炼难度没有太觉得匪夷所思,反而对青丘国主本身很有兴趣,少女面色有些为难,话到嘴边不知当讲不当讲。
青年虽然知道少女来自何处,但对其的生世却知之不多,看着少女疑惑不解的模样,自然而然以为是对功法有微词,胸有成竹道:“你是不是想问,既然已经这么难学,为什么我还要给你挑选?”
放下长卷,少女迟疑片刻,最终作罢,点头承认。
青年笑道:“这如果是真正的青丘皇族的惊弦雁箭术,估计涂山城早就被青丘国的三千铁骑攻伐了。”
青年接着说道:“真正的惊弦雁是由历代青丘国主代代相传的,并没撰写成武典”,青年指着桌上的书卷,解释道:“你面前的这卷武典也并非是弓矢之术,而是从别洲白鹭传出的”。
“白鹭洲?”少女眨眼,更加疑惑,她这半个月来在归藏殿一层书卷上查找青丘隐秘的时候,曾看到过这个名字,据她所知,白鹭洲是天下九洲之南洲,处在东夷西南,乃是人族疆界,离青丘恐怕不下万里之遥,少女弄不懂二者又是怎么扯上关系的?
青年轻笑,“这还要从一个绝顶白痴的人说起呢”。
长凳上少女微微侧身,以手托腮,疑惑不解,“绝顶......白痴?”
青年站起,来回踱步,整理好心思,然后仔细不漏的将往事徐徐道来。
画龙街千筹府邸,青年越讲越心潮澎湃,少女越听越沉迷其中。
※•※•※
三十多年前,白鹭洲琴鼓山的铸剑师父冯翮,替青丘国主羿青玄打造了一把神兵,接着不远万里送上门去,冯翮听闻过羿青玄的绝技惊弦雁,一直想要一睹真容,便请求羿青玄显露一番,如果能有幸目睹,便将神兵直接奉送!
得了神兵利器的羿青玄,自然不会吝啬,听到冯翮有意相送,大喜之下当场演示。
那日青丘城楼上,开弓无箭有声,三千里高空云雁尽落!
冯翮师父大饱眼福过后,觉得一把神兵利器比起一睹惊弦雁真容要划算太多,心满意足回到琴鼓山,过了半月有余,冯翮的脑中依然充斥着当日青丘城楼云雁尽落的一幕,意犹未尽之下,想要再找由头去拜见羿青玄,却一时半会找不出来,急的直在铸剑炉旁打转,根本静不下心来。这时正好望见自己的小徒儿,一直在铸剑炉打杂的痴蛮儿,当日去青丘的时候,这个痴蛮儿也是跟随左右的。
以前一直痴傻憨呆,满口胡话,要不就是弄得一身污浊,哭哭啼啼向师父要糖葫芦吃的痴蛮儿,自从回山之后,变得古古怪怪,一副心不在焉模样,手拿铸剑炉旁冶炼失败的废剑,身躯摆出各种古怪姿势,即使鼻涕长挂,口水直流都不擦拭。
起初冯翮没有在意,但此刻心烦意乱,无心铸剑,瞩目之下,顿觉诧异。
胸前衣衫灰黑污臭,尽是些口水鼻涕的痴呆少年,身躯扭动的极为怪异,动作不像是什么武道招式,也不是什么铸兵手艺,冯翮本也不是武修之人,在琴鼓山山脚捡到尚在襁褓的痴儿,便收留下来,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痴儿能走的时候,即使还没有三尺剑高,便已经在铸剑炉旁打转了,自然也不会是什么懂武之人。
冯翮望着痴蛮儿的古怪动作,只觉浑身不自在,准备喝止,但此刻百无聊赖,便沉下心,斜眼望去,想看看痴蛮儿到底是这么回事。
铸剑炉旁,单手持剑,双脚一直后退的痴儿,脸上表情,怒,笑、哭、忧......辗转不定,身躯依旧古怪扭着。
最后痴儿脚下步伐变慢,等到痴儿站定之后,冯翮只觉那姿态很熟悉,似是见过一般。
身似长弓,以剑为弦,俨然是惊弦雁的姿态!
下一刻,痴蛮儿手中长剑一抖,顿时刺耳之声大作,剑吟如啸!
冯翮骇然之下,想起青丘城楼上的一幕,急忙紧捂双耳,但剑吟比当日弓弦声更加强劲,即使捂着耳朵,依旧抵不住剑鸣长吟,耳内嗡嗡作响,头脑涨疼。
等到剑吟停歇,冯翮已倒在剑炉旁,被震的昏死过去。
醒来后的冯翮第一件事,便是找书简,赶紧将痴蛮儿当时身躯扭动的姿态,脚下步伐,手中剑招动作,包括当时痴蛮儿无意识的表情,都详细记录下来。
冯翮虽不修武道,但常年铸兵,见识非一般人可比,自是识得这个小徒儿是观当日箭道,执迷之下顿悟剑道。
冯翮手捧书卷如获至宝,当下便带上痴蛮儿,离开琴鼓山,前往翠华洲倚帝山剑仙一派,打算验证剑道。
倚帝山剑仙一派为九州剑道祖庭,由两位剑道大宗师坐镇。
当冯翮将惊弦雁奉上,其时掌教商乘[shng]手捧书卷,白鹭洲篆字,有很多字符与本地翠华洲有异,而且冯翮当时心急,刻画的寥寥草草。但即便这样,商乘草草一观后,依然面布惊容。
苦行剑道、天资非凡的剑道修士多的犹如过江之鲫,但数千年都没能领悟剑道之中最难的“剑势”!
没想到最后由一个痴儿,由开弓而悟通剑势。
当日,商乘神色凝重,以手抚顶只有九岁的痴蛮儿道:“孩子,即日起你就叫商剑通,如何?”
赐姓为商,一剑通天。
自此后,琴鼓山冯翮之名大震,被仙山倚帝奉为客卿上宾,而痴蛮儿也以掌教亲传弟子的身份入了剑仙一派。
惊弦雁也被列入剑仙一派的剑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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