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曲 人心难测
星月潜藏,夜如泼墨。
东洲人族帝丘城地势高隆,临近四更时分街巷已经泛起蒙蒙雾霭。
渐渐笼罩大城。
外城的时府客间内。
听到见财使陆鸣将那一夜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之后,阿蛮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痴痴呆呆的坐起身,木然的望着陆鸣。
陆鸣面色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从怀中掏出一块黄布锦帕,支支吾吾道:“这,这是,这是青丘仙子当日掉落的发带。”
阿蛮在涂山已经听闻了一些娘亲的悲惨过往,此时心中虽然早已经万分伤悲,可还有克制着不流露丁点,面容上的情绪看着反倒格外平静。
可是她还是伸出手接下锦帕,手指碰到手帕的时候竟难以自控的颤抖了几下。
她缓缓打开锦帕,映眼处,空无一物。
看到帕中无物,陆鸣神色慌张,连连摆手,紧张到结巴:“这,我,我明明是裹……裹在锦帕中的……怎么会不见的?”
他神色慌张,接着赶紧低头,一手扒开衣襟,一手探入怀中搜寻。
可阿蛮目光依旧凝在锦帕上,不转不移,面色突然泛起潮红之色,呼吸也爷变得急促起来。
短促之后,她闭目深深呼吸数下,恢复平静,接下小心翼翼的将黄布锦帕重新合起来,两手最后放于胸口,手帕被紧紧的攥在手中;那紧张模样好像一松手,手帕就会生出来像龙三子嘲风那样的一对翅膀,直接飞走似的。
青丘仙子的发带消失不见,陆鸣在身上翻来覆去的找了数遍还是没有找到,他有些垂头丧气,狠狠的敲击了几下脑袋。
“别找了……”阿蛮有气无力说道,她没有去质疑陆鸣是否说谎,反而带着一丝恳求的语气,问道:“陆鸣大哥,你的这个手帕,可以送给我吗?”
陆鸣赶紧点头,不假思索,急急忙忙说道:“你要是喜欢,当然可以。”
“我不喜欢……”
“就是想要……”
听到这话,陆鸣面色尴尬,他悄悄撇了一眼财神爷,后者同时朝着他望了过来,他赶紧收回视线,束手束脚的退后几步,时韬虽然一直没有明言眼前的少女到底是谁,更加没有说过那青丘仙子和自家财神爷有什么关系,可自从他那日回禀青丘发生的一连串事情后,财神爷对此事格外重视,就连财神殿的一众事宜都交给了福禄寿打点。
他就算再笨也能看出来一些,更何况他头脑十分灵光,位列财神殿的青丘分号见财使者,所谓见财起意,没有几分过人的眼色,财神爷也不会让他来做青丘的见财使了。
“陆鸣大哥,我相信你确实见过我娘亲,可是我还有一事不解,蜃龙所说的天下人明知不是我娘所为,却还是要追杀,你可知道为何?”
陆鸣思索一会儿后,最后灰心摇头,缓缓道:“等到青丘仙子和蜃龙他们全部离开,国主便率青丘部回城,之后下令将我们这一队给青丘仙子送酒水的軨行军全部下狱……后来幸得青丘守财奴带人将我从狱中偷换出来,方才能回来通报财神爷……”
阿蛮略感失望,低眉敛目,继续出神的盯着胸口的手帕。
房间一时缄默无言。
片刻后,财神爷时韬挥了挥手,语气深沉:“好了陆鸣,你退下吧”。
正当陆鸣转身的时候,财神爷突然出声:“等等,你回去打点好行囊,明日辰时来这里见我……青丘你是待不了了,我另有差使交由你去办。”
“是,陆鸣告退。”陆鸣恭恭敬敬退了出去,掩上房门。
房间再次无声。
时韬也望着阿蛮手中的手帕,接着目光移向阿蛮的面容,他突然感叹道:“你真的和你娘亲一点都不像,反而像你爹爹多些……”
听到这话,阿蛮皱起双眉望了过来。
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财神爷也不管阿蛮的反应,在房间来回踱步,转瞬停下,缓缓闭上眼,突然昂首喟然长叹,追思道:“当初你娘上倚帝山求取九转还阳丹,要救活的凡人不是别人……”
这第一句,就让阿蛮心跳加快,显然,支走陆鸣,财神爷是要说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阿蛮赶紧“竖起”耳朵。
时韬停顿了很长时间,方才继续道:“世间多少人想要求道长生而不可得;我呢……不用求道,也懒得去求,可是机缘巧合服下了一粒九转还阳丹,却长生了三百六十六年了。”
他似乎陷入悲伤回忆之中,面容沮丧。
阿蛮虽然着急,但也不主动发问,就静静的等待着。
财神爷接着悲愤道:“从来天意高难拟,哪知人心更无常。”
“当初将你娘救下安置在青丘的除了你爹爹羿青玄,其实还有我。我受你娘亲所托,誓要查明当年真相……慕南蓉联合苏幻陷害?倚帝山剑仙栽赃?其实都不过是小小伎俩罢了,之所以能骗过世人三百年,只有因为他们还有一个共犯,替她们遮掩了三百年。”
听到这里,阿蛮呼吸急促道:“是谁?!”
时韬再次深深叹息,背身说道:“天下人……”
“杀人、夺修士元婴金丹的确是慕南蓉、苏幻所为,当时二人不过是四尾境界,此事真相原本倚帝山早已查明……可是倚帝山为剑道大宗,享誉九州,包括剩下四洲的几个宗门,倘若被外界得知是被区区的几只四尾妖狐攻入山门而且全身而退,岂不丢了天大的脸面?又拿什么在九洲立足?而你娘则不同,她的身份乃是……乃是,神界心月狐星宫之主……”
“她心甘情愿舍去星主神位,降临下界;只为了找寻五城十二楼上一位好友被西王母打下凡间的元婴。”
“那日,正好是她破了倚帝山护山大阵,倚帝山得知你娘真实身份后,索性移花接木,因为只有她的身份,才能配得起’强大‘的四洲道门合力诛杀!”
阿蛮被这一番“人间道理”说的冷汗之下,她喃喃自语:“这,就是人吗?”
财神爷依旧背身站着,可是早已老泪纵横,咬牙道:“是啊,这还是人吗?”
“为什么人要这样?”阿蛮哽咽。
“人心之险,险于山川,难愈知天啊……”
“这三百六十六年我看穿世间无数鬼蜮伎俩,唯独一事看不穿啊……”
阿蛮心跳如鼓,不由颤声道:“是,是什么?”
“人心难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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