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先生,燕翎军旦夕可至。肃州再无陷落之忧,为何本府反而心神不定?”沉默走了一段路,曾刺史平静地开口问道。
这位邵居士乃是曾致半年前招募的师爷。虽则相貌丑陋,好色贪鄙,但其心思缜密,颇有谋断。遇事往往能另辟蹊径,让人茅塞顿开。曾致虽不倚重于其,倒也离开他。
“外敌已无惧,内患尚可忧!大人可是担心信侯抵达之日,即是府衙翻天覆地之时?”邵先生眨着三角眼,用手指捏着枯黄的山羊胡须问道。
曾致叹口气,“信侯世子被羁留肃州,虽然迫使燕翎军不能作壁上观。但燕弛诚岂能罢休。本府起初打算到时将那个假世子退出去让其泄愤。岂料,那个假世子居然走脱了。”
刑洛脱离控制,双方就没了可以缓和态度的台阶。简单一句误会,一个假世子走脱的解释,显然无法让燕弛诚释怀。没了假世子用来祭旗立威,信侯府的颜面怎么保全?
桀桀怪笑两声,邵先生傲然道:“大人是拘泥于局内,跳脱不开。故而忧思难解,其实此事易如反掌。”
“哦?”曾刺史眼前一亮,急切道:“先生有什么高见,可解此结?”
邵先生回头望望甄夫人住的小院落,微笑说出八个字:“改换门庭,同船共渡。”
曾刺史顺着他的目光望向甄夫人的小院落,迟疑道:“这,似乎不妥吧。”他已然明白了邵先生想让自己做的事情。
甄夫人之母乃是杨姓国宗的远房旁支庶女,曾致发妻去世后托人求娶其为妻。借着这层关系辗转攀上了杨姓的门路,这才有了离京外放,主政一方的机会。
与其说曾刺史贪慕甄夫人的年轻美貌,倒不如说是他看中了其母杨姓远房庶女的身份。既可借之攀附杨姓国宗,又不至被妇人所欺。
“甄氏虽只是杨姓远房亲眷,但若无辜被休怕是会拂了杨家颜面。如此悦一狼而恶一虎之事万万不可为。”曾致连连摇头。
邵先生眯眼一乐,嘿然道:“大人,河西之地如今只余肃州关城。若是信侯追究起失地之责,您怕是很难全身而退。观其按兵不动之举,怕是恨不得借柔然之手将河西扫涤一清。您与杨姓之间的这点拐着弯的勾连,非但帮不了您,恐怕还会惹来血光之危呐。”
曾致心里顿时一凉。燕弛诚屯兵不前,怕是已然存了借刀杀人之心。为迫使其驱兵速进,自己又羁留其子,如今双方既有利益冲突,又有私怨。本以为和仁王府的那一丝关联可以作为倚仗,如今看来竟是致祸之因。
自以为扔出一个假世子让其泄愤祭旗,挽回颜面的燕弛诚顾忌仁王府的态度,也会就着台阶和自己和缓关系,共解河西危局。可经邵先生这么一点拨,自己还是轻忽了。
看看主翁变幻不定的脸色,邵先生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如今之计,唯有先一步向陛下输诚。这样一来,就算燕弛诚心怀杀机,也不敢轻动主翁。否则其必为陛下所忌。”
“就算本府现在就上奏折,怕是也来不及寄送到京城吧?”曾致眼神闪烁道,态度有些松动。
“无妨。只要皇上知道你有心投靠,且送出折子就行。届时主翁只需表明已转投陛下,信侯当不得不收起锋芒。”邵先生嗬嗬笑道,“关键是主翁的态度如何体现?”
抬手指指甄夫人的小院,邵先生肃然道:“以不守妇道返甄夫人归家,断了和杨姓国宗之间这一丝丝关联。”
曾刺史一愣,不悦道:“岂可随意污其名誉,且另想来。”这个罪名虽可以将甄夫人出返归家,但于曾刺史来说,也颇有些伤颜面。
邵先生哈哈一笑,“大人此时尚顾忌些许虚名?况且吾所言非虚。甄夫人最近可是常常邀皮革老绾请教货殖之术。哦,对了,今日其也入府来了。不知可曾与大人照面?”
曾刺史两眼圆睁,怒视着邵先生。对方却神色淡然对视过来,没有一丝惶恐。曾致心中一沉,刚才在甄夫人院中感觉到的那丝怪异泛上心头。灵光一闪,已明白那里不对了。
自己刚才在屋内隐约听到了猫叫声。甄氏从未养过小动物,怎会有猫在其房内出现。曾刺史的脸色登时羞赫涨红,扭身大步朝甄氏小院返去。
“夫人,我这就去药铺抓药?”丘湘扶着甄夫人坐到卧榻上,返身将床榻上的被褥收拾好,这才请示甄夫人道。
甄夫人捂着额头,头疼道:“莫要去了,上次不是还剩下些许么。煮熬了倒掉,应付一下老爷的查问就行了。难不成真要没病吃那劳什子药么?”
俏丫鬟丘湘犹豫下点点头,在屋里左右看看。走近几步,小声问道:“夫人,怎不见老绾那厮?刚才吓死奴婢了。”
侧目望望房间侧壁上那扇天窗,甄夫人气苦道:“那杀千刀的狗厮跑了。”她没法告诉自己的丫鬟,今日来到并不是老绾。
哐唧一声,门被推开。曾老大人满脸铁青闯了进来。“那个跑了?倒是给老夫说说,让本府认识认识。”
丘湘被突然闯入的曾老爷吓得浑身发抖,张口结舌呆立在哪儿。曾刺史腾腾地走到甄夫人面前,怒视着她,吼道:“说,给老夫从实招来!”
邵先生悄无声息的进来,伸手拉住丘湘的纤手。俏丫鬟一激灵,战战兢兢的侧目望过去,往日觉得丑陋的脸此时正带着微笑看向自己。丘湘莫名地产生了一种依赖的情绪,被轻轻一牵,懵乎乎跟着就对方走了。
“曾老王八,你发什么疯?”甄夫人在最初的惊惶过后,镇静下来。站起来指着曾致的鼻子骂道,“你把后宅当前堂,审案审到家里来了啊?!”
“哈哈哈!我发疯?我问你,今日你请进府里的商贾在哪里?”曾刺史怒极反笑,厉声斥问道。
甄夫人心里咯噔一下,但随即安下心来。所谓捉贼捉赃,捉奸成双。就算老绾等会儿被捉到,自己只要咬定没做出格的事儿,姓曾的总得考虑自己的颜面。
“老娘本就是商贾之女,向人请教货殖之事也是平常。这府里的银钱往来,收支取用若是没有老娘我操持,哪来的你在外面体体面面。”甄夫人气哼哼叉腰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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