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撑着罗盖的牛车咯吱咯吱的驶进城内 ，一身麻衣的老萨满坐在车上，闭着眼睛随着车子的颠簸摇晃着身体。道路两侧的柔然人望见牛车，纷纷恭敬的抚胸弯腰，迎接长生天派到人世间的使者。
随行的柔然骑士纵马驱散道路前方的人群，护着牛车一路来到可汗暂时设帐的镇江府衙外。得到消息的库墨弼可汗早已经带人在府衙外恭候多时，远远看见牛车过来，疾行几步迎到牛车旁。
“哈哈哈，尊敬的乌丸大人，长生天的使者，你虔诚的信徒库墨弼欢迎你的到来。”库墨弼豪放笑着给了大萨满一个熊抱。
大萨满面无表情，待库墨弼松开手，这才满脸肃穆叹息道：“长生天啊，指引你的子民避开那些荆棘与沼泽，莫要因为野果的美味而无视脚底下的泥泞。”
嘶！库墨弼倒吸一口冷气。乌丸大人话语透露出的责备之意让他悚然一惊。打个哈哈，将心头的疑虑暂且压下，目光闪烁笑道：“呵呵，乌丸大人，长生天可是降下了什么警兆？”
大萨满默然不语。库墨弼一挥手，恭谨道：“乌丸大人，里面请！”领先半个身位朝大门内行去。
虽然镇江府内设施俱全，不过库墨弼还是按照以往的习惯在前庭广场上立起了一定金帐，一行人逶迤相跟进了大帐分主次坐下。
不用库墨弼吩咐，自有女奴迈着碎步上前为众人斟上马奶酒，然后退到帐侧束手候在那里。
将贪婪的目光从新近掳来的女奴身上移开，库墨弼得意的朝大萨满炫耀道：“我的乌丸大人，可要本汗送你几个魏朝女奴伺候你的起居？”
大萨满蹙眉摇头，悠然说道：“蒙长生天眷顾的可汗呐，中原的贤者有话说，女人那温柔的胸脯啊，是埋葬雄鹰的坟茔。莫要让片刻欢愉蒙蔽了您睿智的双眼，看不到隐藏在迷雾之后的危险。”
接连听到大萨满的警示，柔然可汗沉吟起来。过了半晌，抬手挥挥。帐内无关人等全部退下，只余下库墨弼的心腹将领。
“乌丸大人若有警谏，还望直言相告。”库墨弼面容一整，放下酒碗郑重说道。
大萨满屈指将落在肩膀上的小飞虫弹飞，望向库墨弼淡淡问道：“听说魏人遣使来，想要用财货赎买河西？”
库墨弼眉头拧起，眼睛朝库祁娜瞥了瞥，沉声道：“确有此事！”
话音刚落，大萨满头一扬追问道：“可汗答应了？”
“儿郎们卖力打下了这大片地方。本汗起初也不愿就此交还回去。不过魏使态度坚决，若是不答应，恐怕魏廷会引诱吐谷浑回迁故地。到时部族两面受敌不说，怕也没有闲暇功夫在这里休养生息。”
库墨弼话锋一转，接着说道：“况且，魏人此次出手阔绰，诚意十足。所付财货不但足以应付去冬白灾损失，让部族安然度过今春，还能剩余大半。有了这些财货，会有更多的部落前来依附，可以安稳地壮大部族实力。岂不是大好事一件！”
“长生天啊，莫非你的儿郎已经没了猎虎的勇气。只满足于虎口洒落的食物残渣，并为之窃窃自喜。”大萨满长叹道。
对于一个草原首领而言，再没有比这更让人难堪的指责了。库墨弼脸色变幻不定，盯着大萨满的眼神变得幽深，看不出喜怒。
“尊敬的可汗啊！勇士们退回到草原，受伤的魏人难道就会对部族的反叛一笑而过？若是魏人缓过手来，决定报复。您认为柔然部还能如以前那般靠臣服而逃过厄运？”
库墨弼打了个寒颤。以前的柔然是何等强大，幅员多么辽阔，却在魏廷日复一日，不停的打击削弱下分崩离析，变成如今的样子。若是魏廷对此次事变耿耿于怀……
见可汗神色惊动，大萨满沉声述说道：“一既不做，二既不休。可汗不若遣人前往吐谷浑部，以河西地为诺，邀其共伐魏朝。”
“吐谷浑人敢捋魏廷虎须？”库墨弼迟疑道。
大萨满微微一笑，自信道：“之前或许没有这个胆量，不过现在嘛……呵呵，可汗不是已经戳破了魏廷身上的那层虎皮了么。若是我们再拿下肃州，关上河西荒原的大门。在这片故地引诱下。不怕吐谷浑人不入蛊来。”
库墨弼神思念转间已明白了大萨满的谋划。魏人不过是允许吐谷浑回迁河西荒原，并未放弃此地归属。若是自己允诺吐谷浑，将河西送与对方。在肃州入手的情况下，吐谷浑人怕是真会以为能躲在柔然勇士背后捡到便宜。
哈哈哈，库墨弼仰天大笑站起来。只要吐谷浑人迈出了第一步，就成了骑虎难下之势。到时候只能和柔然一起对抗魏廷，身不由己的走下去。部族自然就没了两面受敌之虞。
“乌丸大人的话就像草原上的惊雷，把本汗从酣睡里惊醒过来。好！本汗这就安排人前往吐谷浑。至于肃州关城……哼，等本汗拿到了魏人送来的财货再攻取不迟。”库墨弼收敛笑容郑重朝大萨满说道。
大萨满也站了起来，笑道：“可汗可以遣人告知魏人，就说汗廷意见纷乱，全靠强压，才勉强让众人接受以财货换回河西的协议。让魏人五日内即刻交付足额财货，否则怕横生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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