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前的变乱让刚刚恢复了一些生机的沧州城再次陷入了沉寂。街道上除了无家可归的乞丐，偶尔快速跑过的一队队士卒外，很难再看到其他行人。
整座城池落入破落军控制之后，针对弘法营内的延信嫡系力量的清洗随即展开。这时候，就算大家反应过来，所谓柔然人作乱，破落军返沧平乱只是拔陵所打的幌子，也已经无能为力了。
连日来不断有人在街头被围杀，或是押到四通八达的街头排成一溜被砍下脑袋。青色的道石上干涸的血污随处可见。
城里已经看不到柔然人的踪迹，封玉尚的人头已经在城门楼上悬挂了好几天。统领百人队的仁可术也被射成了刺猬，脸上全是箭洞，看不清原来的样子，这才免去了悬首的下场。
当初定县整军时，除了将部分柔然人借给延信和尚充当弘法营骨干外，封玉尚还争取了一个单立的营头，拣选乱民中有柔然血统的勇健组成了自己的直属力量。
可惜的是，一是为了不引起延信大师的怀疑，二是为了保存自己的实力。事变之前，封玉尚故意将这支人马调到了城外。留在城里面的全是同他一起从草原南下的柔然勇士。
在封玉尚的预想中，自己这些人只要按时发动，在弘法营腹心位置斩首策应就行了。全城局面的弹压控制自有破落军接手完成。
这样既免得在混乱中折损自己的实力，还在城外给自己加了道保险，免得拔陵动了歪心思。卖队友的人，总是担心自己也被队友卖了。
拔陵的确没有打算乘机剪除柔然人在沧州的势力。可惜潜伏在破落军和弘法营内的南朝密谍替他做出了选择。
事情的失控让拔陵心惊肉跳，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干到底。在将封玉尚俘虏之后，拔陵随即威逼着他，将城外那支直属人马的骨干旗校队率数十人骗入城内控制起来。
而留在城外群龙无首的兵卒被拔陵派去的人三下五除二的分化瓦解，并入了破落军。随后，这近两千人开进城内，配合拔陵带回沧州的大军，对弘法营展开清洗。
短短数日，就让城内各处的青色道石上面血迹斑斑，气氛萧瑟凄凉。没了用处的封玉尚也被砍掉了脑袋，挂在城楼上威慑蠢蠢欲动的人。
隐藏在士卒中的南朝密谍，在这过程中，无声无息的开解诱导，让这两千人很好的融合入破落军里。
一群老百姓被驱赶着来到街上，一个个手里提着水桶破布。尸体早在杀完人之后，就被拉到城外扔掉。现在这些百姓要做的就是用清水冲洗道石上沉积的血污垢渍，也就是所谓的洗地罢了。
“去去去，滚一边去！”押着百姓过来的破落军队率一脚踢翻街角一个乞丐的破碗，骂骂咧咧道：“这满地的血渍看不见呐！再呆在这儿碍手碍脚砍了你。”
乞丐神情仓惶，连滚带爬的捡起破碗，狼狈朝街道附近的小巷子逃去。
身后传来那队率得意洋洋的声音，“你们这些人负责这条街，都清洗干净了。回头一人有十文的工钱。”
“不过嘛，若是明日开城时，这条街上还有残留的血渍污垢，那有一个算一个，都他娘吃不了兜着走。明白了吗？！”队率话锋一转，寒意满脸的说道。
乞丐钻进小巷子，飞快的来到另一端出口，伸出头去朝两侧张望一番。见左右无人，忙走了出来。
沿着这条街走了十几丈远，来到一家皮货店门外，他回头看看身后，确认没有尾巴，于是身体一闪来到门前，轻轻叩响。
“哎，外面的客官，本店这两日不开张。您别处请吧。”门内传出一个不安的声音。
“我不买货。五成新的皮子出手，上面的毛还留有一半。店家可要验货？”乞丐沉声回答道。
“只收狼皮，狗皮不要！”门内的声音认真起来。
“狼不如狗，毛不如皮！”乞丐迅速接过话头，轻声说道。
皮货店的木门吱呀打开条缝，乞丐侧身挤了进去，木门随即关上。一道冰冷的触感迅速架在脖颈一侧。
“你是谁？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木门内，一个满脸虬髯的汉子恶狠狠的盯着乞丐问道，“这地方应该只有默堀大人才知道。”
“扎里布，是你吗？”屋子角落的黑暗里，突兀的响起一个声音。
乞丐吓了一跳，定睛朝那里望去。一个人从黑暗中站起来，走了过来。那张熟悉的脸在视线里一出现，乞丐就激动的热泪盈眶。
“默堀大人，太惨了！咱们南下大魏的这些勇士太惨了，几乎全被拔陵那狗东西给阴了。巴彦腿上中了箭，跑不快，掩护我逃走后被那群人乱刀看成七八块。”名叫扎里布的柔然射雕手满脸悲愤诉说道。
“我看出不了城，就只好剪乱了头发，换了衣服把身上弄脏扮作乞丐，这才逃过了破落军的搜捕。默堀大人，此事一定要告诉可汗呐！勇士们不能白死啊。”
默堀摇摇头，黯然道：“事变当晚，我就放出了飞奴，可惜被城墙上的人射杀了。如今封城状态下，莫说是人不能出入，就是只鸟，也难自由飞出飞入。”
“好了好了，好逃出来就好！来时可曾留意身后是否有尾巴？”默堀沉默了一会，拍拍对方的肩膀劝慰两句，旋又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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