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玉的船一直不远不近跟着鲍家画舫。
她去得早,既看见了何思敬和其他几个公子上船,也瞧见了春萼的出现。
春萼上船时,鲍家人没有相拦,也没有多问,反而是有下人主动相引,可见早就与她相熟。
已入初夏,湖面凉爽,所以席面置在了甲板。
虽有层层叠叠的细纱相挡,但程红玉想看的,还是一览无余。
她看见春萼坐在他身边,给他倒酒,与他低语。
她看见春萼巧笑嫣然。
她看见与他相熟的那几个公子对他身边作陪的春萼没有半点讶异,显然都是相识。那些公子身边也有女子相陪,可见臭味相投。
或刘虎所言是真,这些人在一起,可不是相互掩护?
她跟了半程,何思敬没有发现她。
但春萼却瞧见她了。
在无人注意时,春萼还冲她恭谨行了一礼,露出了一个温良无害的笑。
她回了一笑。
真是可笑。
是真可笑。
若是按着她往常的性子,一定会风风火火,不管不顾冲上船去大闹一场。
可她又怎能?
上去与个贱人争抢自己男人吗?
上去众目睽睽下,让他在自己和贱人里边选一个?太掉价,输了赢了都是丢人,而她,丢不起那个人!丢不起紫玉和程家的脸!
且输了赢了也都不会改变他们眼下的关系,只会让一切更糟糕。
那贱人冲自己笑,就是巴不得自己上去吧?那刘虎告知,可不也是为了这个?
她闹了个人尽皆知,那贱人便能名正言顺进门了吧?
她又怎能便宜了他们?到时候丢的,还是自己的人!那得让母亲和外祖母多为难,多伤心。一边是女儿,一边是侄子,她们又当如何?何思敬在工坊日渐得力,到时候祖父和紫玉是护着自己还是帮着何思敬?
左右都不是,程红玉只觉整个人的气力都被抽干,疲累不堪,连动弹的力气都没了。
酒过三巡,春萼与何思敬一前一后离开了席面。红玉紧紧盯着,见两人单独进了船舱二层一间屋子。
灯亮后,她分明看见了一男一女两道影。
何思敬的身影,她一眼便辨出来了。
女子投怀送抱,男子半推半就……
“回去吧。”她看不下去,她的心腹怕也看不下去吧?她可怜的自尊,还得留点呢!……
程红玉一上岸,便遇上了等在她马车边的刘虎。
“如何?没骗你吧?”
“你欲如何?”
“简单,你对我应该有些了解了。我只希望何家对我妹子负责。我妹子的肚子瞒不住的。闹大了谁的脸面都不好看。我知道你娘家本事不小。但我还是那句话,我们都是烂命,死了毁了不要紧。但你们却犯不着。鱼死网破,咱们最擅长不过了。
而你们家是做买卖的,最怕碰到的就是无赖了吧?不巧,老子就是无赖,就是有各种下三滥的手段。你也不想因着这小事害了你娘家吧?你娘家最近春风得意,可越是爬的高,是不是就越怕摔?”
刘虎笑得一脸卑鄙。
“对了,你可别想靠着亲戚来对我们打打杀杀。你也看见了,从那些公子到他们手下,还有我的弟兄们,他们都知道你男人和我妹子的事。我若少块皮,你和你程家都逃不了!我给你点时间考虑,你可得想好了……”
红玉回家一个时辰后,何思敬竟也回来了。
倒是难得的早回。
可红玉听到他回,已在他到主院前熄了灯。她不想见他,更需要时间好好想想。
“红玉,我知你没睡,你先开门,我有话说。”
可即便红玉装睡,何思敬还是进了屋,掌了灯,到她床边。
“有些事,我要与你解释几句。咱们好好聊聊。”
面壁的红玉苦笑,认定他多半是听闻刘虎上了门,所以来解释了。说不定,他是知晓再遮掩不住,而有了什么收妾收外室的想法吧?
她不想听。
“后日祖母和娘就回去了,明日府里要办宴。你也早点休息。有什么话等她们离开再说。我今晚不想和你吵,我怕祖母伤心。”
何思敬欲言又止。
他轻轻一叹,终是退了回去。
红玉呆呆在黑暗里抹着泪。
她与何思敬已经离心,此刻的他们,几乎见面连架都不愿吵了。因为累。
后天,家人都要回荆溪去,她是不是就更孤单了?
她真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她突然就开始后悔了。早知就不该入京的。
荆溪多好,那里的年岁何其简单快乐?
她想家了。
红玉想着想着,突然觉得回荆溪的确是一条好出路。只要何思敬这个当事人不在,眼前这烦心事便可以不了了之了。她可不信对方等得了。她也不信对方会追到荆溪来。
他们不在,对方没有拿捏点,自然不可能猖狂。
于是,有了主意的红玉在第二日,将一腔痛楚化作了眼泪,只惹得老夫人心疼无比,真想带他们一道回去了……
只可惜,计划还是落空了。
何思敬觉得她不顾他的前程,紫玉觉得她在胡闹,就连何氏也骂她作。李纯和程翾虽没说什么,可她知道,他们也不认可她哭着求着要回荆溪的想法。
他们又提到了孩子。她何尝不知,大伙儿都在等她怀孕呢?尤其是她的婆母。一想到外边那位肚子都大了,她更是眼泪决堤。
而她的模样落在所有人眼里,更是种无理取闹。
红玉更孤单了,没有人能理解她,也没有人来问一问,她究竟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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