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跟卢里司的个人恩怨牵连到公司，损害了公司跟家族利益，只有把公司从我名下移开，才可能止损。你有经商天赋，以前也管理的很好，除了你，没人更合适。”
既然一再说到卢里司，顾显到底是没忍住，停顿了会儿才问：“你带着卢里司的那个小女儿，在国外吗？”
“嗯。”
“不打算回来了？”
“暂时不回。”
那边又沉默了，顾宴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像是关雎。
果然，片刻后，顾显又道：“关雎想跟林楚楚说话，你那儿方便吗？”
顾宴皱眉，眼神明显有几分犹豫。
但最终，他还是没拒绝。
“杰克，叫太太过来。”
“是。”
林楚楚在杰克的带领下，快步赶来。
看到顾宴，她白净秀气的小脸微怔，站定后，未语。
顾宴抬眸看她，纵然神色未变，可眸底热度依旧，把手机递给她，低声道：“关雎。”
小雎——
楚楚心情复杂起来。
从事发到现在，已经过去快两个月了，她们从没联系过。
她只是听薇薇说过小雎的事。
如今，事情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两人却又要交流。
素净白皙的手指伸出，她明显迟疑纠结，几度想要收回。
顾宴知道她心里犹豫，主动把手机往前送了下，放进她掌心。
楚楚只好顺势接住。
她磨磨唧唧，慢吞吞地把手机放到耳边，转过身去，才低声开口：“喂……小雎。”
“楚楚！”关雎的态度倒是很正常，就像是久违失联的朋友终于有了消息，语气透着激动欣喜，还有丝丝忧虑，“我终于有你的消息了，你怎么样？身体……恢复了吗？”
她这么问，就说明已经知道自己流产的事。
林楚楚估摸着，应该还是薇薇告诉她的。
“嗯，我挺好的，恢复了。”
“是吗？那就好——”迟疑了瞬，关雎又问，“那你现在……跟顾宴，合好了吗？他对你还好吧？”
“嗯，也很好。”
他们这些日子的相处，其实说不上好与不好。
有点像结婚多年的老夫老妻，没了激情，只剩搭伙过日子的按部就班。
顾宴对她还是温柔体贴的，只是两人间明显话少了。
关雎听她明显敷衍的回答，认为她肯定是强颜欢笑，心里又纠结起来。
事情过去这么多天了，她跟薇薇聊过，跟自己的丈夫也聊过。
看着昔日好闺蜜如今身处炼狱之中，每天都痛苦纠结，又无法解脱，她心里也不快乐。
两人间沉默了瞬，关雎终于鼓起勇气，低声温和地道：“楚楚，其实……我觉得过去的事，不管谁对谁错，都没计较的必要了。何况，他们两兄弟的恩怨，无论如何都不应该连累到你。”
林楚楚耷拉的眉眼因为这话而渐渐抬起，丧气苦涩的表情也有了变化。
小雎这话——难道是规劝？劝她不要再对顾宴抱有偏见？
“你的意思是，你不介意我……”她想问，小雎是不是不介意她跟顾宴在一起，可当着顾宴的面，这话又问不出。
当初，得知她跟顾宴合好，小雎的反应她到现在都还记得。
如今，是释然放下了？
关雎知道她话里的意思，迟疑了下，才略带着尴尬道：“以前，知道你们在一起，我心底的确是有些……不舒服的，虽然理智上知道，你没有错，爱一个人也是身不由已的，可我对顾宴……始终有些排斥、惧怕——毕竟，当初的事，与我有关，我真的无法忘却……但这些恩恩怨怨，谁是谁非，早已经理不清楚了。我们都不是圣人，顾宴当初的做法的确残忍，可想想他的遭遇，又会让人无比同情。这么多年过去，顾显对当初的事也渐渐看开，你就不要再计较了。”
关雎这些日子跟丈夫谈过，对于当初的伤害，顾显的确已经释然不少。
毕竟，是自己亲生母亲害死了大哥的生母，又害得大哥变成植物人，昏睡多年，侥幸捡回一命，还要在轮椅上生活。
将心比心，顾显也愧疚难当。
如果顾宴什么都没做，这种负罪感肯定会像枷锁一样，压在他身上一辈子。
失去了那条腿，就当是为自己亲妈赎罪了，他心里的罪孽感也随之消散了些。
恩怨是非，就此两清。
都是有良知的人，看着自己在乎或曾经在乎的人过得不好，谁心里都不快乐。
关雎很早就想找林楚楚谈一谈，劝她释然放下，若真是那么喜欢顾宴，两人就好好在一起吧。
只是没想到，还没找到机会，后面又发生了这么多事。
更不曾想，楚楚居然流产，失去了顾宴的孩子。
几人相识多年，都曾要好过，楚楚跟顾宴的身世经历有多悲惨，没有人比关雎更清楚。
执拗于仇恨之中，只会把自己的快乐也交给仇恨掌管。
忘掉一切，重获新生的不止是当事人，更有她这个旁观者。
站在朋友的角度，她是真心希望，上天不要再把苦难和折磨降临在他们身上，让他们苦尽甘来，安度余生吧。
思绪落定，没等林楚楚开口，关雎再次直言坦白相劝：“楚楚，忘掉过去，尤其是那些不好的事，只要你开心、快乐、幸福，你喜欢谁就跟谁在一起吧。人有时候就得自私一些，顾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了，与你无关的那些，真的不用你去背负。”
林楚楚握着手机，呼吸清浅。
面颊早已被泪水覆盖，心底激荡的浪潮好像被人追赶着似的，一波一波积累，淹没到胸腔。
她想哭，可却不是悲痛。
她觉得自己在漫漫长夜行走了很久很久，没有温暖，没有风光，没有人烟，那种望不到尽头的绝望感，早已将她逼至崩溃的边缘。
可就在她彻底放弃挣扎前，终于有一双手伸向她，有一个声音对她说：出来吧，出来拥抱幸福，享受快乐，那些苦痛是与你无关的。
关雎这番话，对她无疑是解脱。
任何人的规劝与安慰，都不及这个当初的“受害者”说话有用。
楚楚压抑着哭声，好一会儿，等情绪平复了，才用颤抖破碎的声音感激道：“小雎……谢谢你，谢谢——”
千言万语，只凝聚成谢谢二字。
她相信，关雎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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