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暖低着头一声不吭。瓷器摔碎的那一刹那她的后悔与痛心绝对不比任何人少。只是这些话此时说来起来分外苍白无力。
“小秦,你别以为长着一张漂亮的脸蛋就可以……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人生的路还长着呢。像你这种女孩子,心浮气躁,就想着不劳而获。对待工作根本不认真!”馆长不住地数落,越到后面话越是含义不明,令人难堪。
秦暖终于忍不住插了一句:“馆长,我会赔馆里的损失的。”
她清清亮亮的眼神诚恳而坦白,只是看在馆长眼中却生生扭曲成了别的意思。
他冷哼一声:“你赔?你知道这瓷器多少钱吗?你赔得起吗?就算你赔得起,你知道你给馆里造成了多大的麻烦吗?你知道给国家造成什么样的损失吗?钱钱钱!你那种钱我拿了都嫌来路不正!”
秦暖脸一白,不是没被人误解过,也不是没被人戳着脊梁骨背地里骂过。可是今天馆长这些话明显是太过火了。
她脱口而出:“馆长,请您收回您的话!”
馆长是读书人,也有几分清高和硬气。他冷哼一声,推了推眼镜:“难道我说错了吗?别以为你背后有人撑腰我就不敢批评你!”
秦暖双目通红,一字一顿:“馆长!请你收回你的话!并向我正式道歉!”
馆长被她的神色看得一愣。他正要说什么。
门口忽然传来冷冷淡淡的声音:“她背后是有人撑腰怎么的?张馆长,别说一个晚清的破瓷碟,就是我今天让人把你馆给砸了个稀巴烂,你信不信第二天屁事也没有?”
秦暖怔忪,转头对上了厉漠年那一双沉沉的眼睛。
馆长回头,当看清楚来人时他脸色顿时紧张:“厉……你是……厉先生……”
厉漠年走了进来,不请自坐,坐在沙发上,淡淡示意张馆长:“这我的太太。她砸了瓷碟市价多少,我十倍赔你们馆里。”
馆长恼羞成怒:“别以为有钱了不起!这事……这事没那么简单!”
厉漠年笑了笑,眸色锐利:“刚才我来的时候看了一眼摔坏的,那个破碟子是晚清的青花,仿的嘉庆年,而且还不是仿清三代的。馆长,别让我这种外行的笑话你们内行的。再说这东西是真品还是赝品都还是两说呢。”
这话一出,馆长气得花白的胡子一翘一翘的:“厉漠年……你什么意思?”
厉漠年冷笑一声喊了一声高晟。
高晟适时走进来递上一张支票放在馆长的手中,不卑不亢:“馆长,厉总说那个摔坏的碟子顶多是晚清近民国的,仿的还是嘉庆年的。市价顶天了也就二十五万,这里是我们三倍的赔偿款。如果馆长要一个一模一样的,厉总可以介绍藏家好友给博物馆捐赠一个。”
馆长的脸顿时五颜六色,那张支票不知该接还是不该接。
秦暖实在看不下去,一把夺过支票冷声道:“厉漠年,这事是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不需要你……”
还没说完厉漠年就冷冷看着她,眼底的警告意味浓重。秦暖闭了嘴,转身走了出去。她知道厉漠年的性子。他根本容不得她在外人面前削他的面子。
他面子是削不得的,而她呢……秦暖只觉得一股浊气又涌了上来,一阵心慌气短再也忍不住走出去透气。
身后传来馆长无奈的声音:“既然这样……就按着厉总的意思办吧。我倒是不知道原来小秦是厉总的太太……”
秦暖走出馆长办公室几步。慕方南和钱芸呆呆站在不远处看着她走来。
慕方南脸上神色变得苦涩:“原来……你早就结婚了。还是厉漠年……”
钱芸眼睛还因为哭过而通红,可是这时候眼底的不安和惊惧早就换成了含义不明的疏离。
“暖暖姐……”她喏喏不知该说什么。
秦暖只觉得心里堵得慌。最后一片净土……没了。她低低说了一句:“告诉馆长,我明天会交辞职报告。”她说完快步地走出了博物馆。
高晟追上了她。
“厉太太,厉总有话要和你谈谈。”他在身后追着秦暖。
秦暖一声不吭地往前走。过了一会,厉漠年那辆迈巴赫稳稳地挡在她面前。
厉漠年探出头来,冷冷盯着她:“上车!”
秦暖回头,冷笑:“厉总终于有空了来见我了。既然有空,是不是要屈尊去把咱们的婚给离了?从此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来!”
她的眉眼间藏着的是从来没见过的锐利,张牙舞爪,浑身都是刺。驾驶座上的高晟听得都傻了,不自然地动了动肩像是要避开这一场风波。
厉漠年却不生气。他靠着车窗,一双极黑极深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虽然她站,他坐,一高一矮,可是秦暖却没有感觉自己有任何优势。
两人相对无言。沉默一阵阵蔓延。
秦暖在与他对视中忽然觉得索然无味。
这些天她在干什么?逞一时口舌之快,学着他的样子挖苦他,嘲笑他,甚至拿捏着秦氏集团逼着他不得不出现,又能怎么样?
她,又能拿他怎么样?
秦氏的浩升集团早就和厉氏集团合并,旧体制早就被厉漠年一手打破,财政,人事都归厉氏掌管。就算要单抽出来没有个三年五载,抽骨挖肉根本剥离不开。
表面上秦氏的浩升集团还是秦家的,其实从根子里早就是厉漠年的。她虽然有权去把它给要回来。可是这无疑是杀敌八百,自伤三千的愚蠢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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