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剧烈的头痛, 众多不属于童攸的记忆瞬间涌入他的脑海。一幅幅画面, 看似清晰,可却在关键处变得模糊至极。唯一能让他看清楚的, 就只有画面中,穆昀熙泫然欲泣的脸。
这时的穆昀熙大概十五岁上下,一身杏色太子锦袍, 被血迹侵染大半, 就连他衣服下摆处,也淅淅沥沥的滴落着殷红的液体。他的怀中抱着一名比他年纪稍大些的少年。虽然看不清脸,但那名少年头顶一双毛茸茸的狐耳却十分惹眼且鲜明。
狐妖?随着这个名词的浮现, 一种莫名的思绪在童攸的心底滋生, 继而蔓延开来, 几乎在瞬间就席卷了整个心脏,让他痛不欲生。而更让他无法忍耐的, 还是脑海中残破记忆画面里的穆昀熙。
他的眼神, 实在是太让人难受。
蕴藏在其间的,那种足以毁灭天地的绝望, 纵使穷尽所有言语,也找不到任何一个能够将那种痛楚程度形容出来的词汇。
重点是, 穆昀熙的痛,永远无法被安抚。因为他怀中抱着的人,已经死了。至于始作俑者, 就是三皇子。
而三皇子的名字, 却恰巧就叫穆旻洋。
旻洋王, 穆旻洋。如果这其中有所联系,是不是代表着,眼下他穿越过来的大安,并非是什么相似的平行世界,而就是他第一次任务时候到达的大安。
只是这一次,他到达的时间,并非是穆昀熙青年时,而是他幼年时候。至于他面前这个三皇子,就是导致穆昀熙后来性格骤然改变的最终推手。
情况大致变得明了起来。
虽然还有很多细节对不上,并且皇室之中的关系也依然错综复杂。例如在第一个世界时,造反的旻洋王据说是先皇的兄长的后代,而眼前的穆旻洋却是穆昀熙的兄长,奉阳帝的亲生儿子。
断断续续的记忆碎片只能勉强拼凑出一个相对完整的过去。而这份记忆中更多的,还是关于穆昀熙三岁之前的经历。
中宫之子,尊贵非常,从出生起,就被奉阳帝视作可以继承大统的最优秀的血脉。可也正是因为过于聪慧,却变成了穆昀熙最罪无可赦的孽由。
不过三岁大的孩子,竟然被推进假山山洞里生生困了一天一夜。重点是,那山洞中满是蚁虫,而骤然滚落进来的穆昀熙就是他们发现的最新鲜的食物。
耳边窸窸窣窣的嘶鸣声不断,而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那种昆虫触角的蠕动感和口器刺入皮肤的触痛也在伸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变得更加敏感。
孤独,无助,足以灭顶的绝望。
如果不是半夜突如其来的暴雨,导致这些蚁虫不得不暂时躲藏,恐怕穆昀熙等不到别人来救他,就已经被逼疯了。
而最可笑的还在后面,在穆昀熙获救之后,他准确的指认了三皇子,可阖宫上下,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表示相信他。
一天一夜,堂堂中宫之子平白至宫中消失,皇帝皇后竟然要第二天才知晓,可见他们在穆昀熙身上花费的心思。至于三皇子,更是卑鄙无耻罪孽滔天。纵然有皇家无真情这样的话语在前,三皇子能对如此小的孩子出手,便足可见其心思之恶毒。
怪不得从那之后,穆昀熙便不在开口说话,也怪不得,穆昀熙再也容不得别人碰他,就连亲生母亲,也不可以。
童攸的眼神骤然变得冰冷起来,而酝酿在眼底的怒意更是危险至极,仿佛下一秒就会爆发。
现在还不行,穆昀熙没有实权,他在宫中亦是人微言轻。和已经开始接触政事的三皇子比起来,实在差距甚大。
冷静,一定要冷静下来。。
童攸想着,勉强将心中的怒火按耐,他抬头和三皇子对视,然后恭敬的施礼:“臣舒远侯世子穆昀熙拜见三殿下。”
严格说来,童攸这一礼有些僵硬,就连脸色也并不自然。然而三皇子却并不在意,摆手笑道:“瑾瑜何必如此客气,你成日哄着十六弟辛苦,小王不过是关心罢了。”
哄着,辛苦?这样带着暗示的词语,无外乎是在和他说穆昀熙喜怒无常不好相处。童攸心里原本就压着火,在听到这样带着明显贬义的话,顿时彻底爆发。
“三殿下夸张了。十六殿下宅心仁厚,自是明主,臣侍奉身侧受益颇多,何来辛苦?更何况……”童攸徐徐勾起唇角:“十六殿下身为中宫之子,尊贵非常,能够被十六殿下看重,瑾瑜的未来自当一片光明。只是可惜了一些人,眼瞎脑残,把畜生当主子助纣为虐,早晚会株连九族,死无全尸。”
童攸这一番话意有所指,说的毫不客气,直接暗讽三皇子是畜生,猪狗不如。就连他身边的近臣也一并包含在内,甚至还诅咒他们死无全尸。
“放肆!”三皇子身边侍从率先站出身来,厉声呵斥。三皇子也同样被童攸这一番话气得咬牙切齿,险些维持不住表面上强装的风度。
而童攸却冷笑一声,神色嚣张无比,他一脚踢在那侍从小腹,轻蔑道:“是你放肆!爷我什么身份,是你配站在这大声小气的吗?你不过是三皇子脚边的一条狗,有什么资格跟我拿腔作调。你没看,纵然是你家主子,也得低着头和我说话?”
“你……”那侍从哑口无言。没错,童攸本就是世子,如今又是十六皇子伴读,奉阳帝喜欢他,竟让他领了一品的俸禄,比从一品的三皇子还要高了半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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