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的天际刚刚泛起鱼肚白，时间还未到，武昌县的西门却提前打开。数百浑身甲胄的骑士纵马驰过城门洞。除了马蹄杂乱的嘚嘚声，没有一人开口说话。气氛肃杀压抑。
从城门楼上看着一队队骑兵踏上官道，杨轲转身说道：“柏兄，此间事就全靠你了。要防着信王府那个崽子犯浑，我留下一千骑兵给你，若有不对莫要手软。”
“平和化解此事乃是慈安宫的意思，燕翼他胆子再大，难道敢直接落太后的脸面不成。若真是那样，太后震怒下，怕皇帝也没法保全他。”杨柏不认为燕翼会发疯，对仁王府的这位赘婿如此郑重其事，心下不以为然。
“有备无患，做好防备总没有坏处！再者说，武常此地的驻防兵军纪松弛，难堪一用，有了这一千骑兵，即使乱民军来扰，也能确保不失。”见杨柏对自己的话不以为意，杨轲也不好多说什么，再次叮嘱两句后，拱手告辞。
下了城楼，亲兵早已牵马等在那里。杨轲翻身上马，看看城楼上面，对候在一旁的一个校尉道：“杨柏大人以为有宫中老祖宗撑腰，就万事大吉了。他也不看看这是那里！”
“如今北地动荡纷乱，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我离开后，你和赵县令多接触，将武常城防接管过来。若有异常发生，莫要犹豫，直接调兵弹压。”
吩咐完留守的校尉，杨轲一夹马腹，带着十几个亲兵汇入骑兵队伍中，很快冲出城门，消失在黎明的灰暗中。
“殿下的身体到底如何了，拖个两三日尚可，若是时间久了不能按期抵达沧州，咱家也不好替他转圜呐？”苏公公抬手掩着口鼻，打了个哈欠。
之前英王文泰一直想要先行启程北上，却被杨轲找理由拖在武常。今日凌晨，杨轲突然派人来通知苏太监一行人，让他们立刻出发，同其一起北返沧州。谁知文泰却一反常态，以身体不适的借口拒绝同行。
“殿下只是昨日偶感风寒，不能抱病赶路，歇息两日应该就没有大碍了。苏公公不用太过担心。”文五淡淡的回答道。
“好，好，好！既然如此，咱家就回去补觉去了。”苏太监意兴阑珊的嘀咕道，挥挥手，带着两个背着包袱的小黄门返回临近小院的住处去了。
看着三个中官的背影转过远处墙角，文五这才转身进了小院。轻轻关上门，走过院子进了正屋。
屋内，英王文泰坐在椅子上，目光冷峻的注视过来。文五上前一步，低声道：“殿下，苏公公已经带人回去了。”
“他有没有起疑？”文泰沉声问道。
文五迟疑了一下，“看起来似乎毫不怀疑，但我总感觉他猜出来一些什么，只是没有点破而已。”
“无论他心里如何想，只要没点破就行。”文泰点点头说道，沉吟片刻说道：“你现在去将刑洛找来，莫要惊动其他人。”
捕盗营的临时驻地距离英王文泰居住的小院落并不远。一刻钟的功夫后，刑洛就出现在了文泰面前。
“殿下一大早唤我来，可是为了昨天的事情？”来的路上，刑洛心中已经隐隐有所猜测，见到文泰，当即开门见山问道。
“哦，昨天何事？”见刑洛这么说，文泰反而不着急说了，饶有兴味的反问道。
“昨日传来消息：定县陷落于乱民军之手，城外仓城被大火焚毁。”刑洛怔了怔，旋即回答道。
文泰点点头，“的确与此有关。杨轲今日黎明前已经带人暗中出城北返了。他本打算让我同其一起北上沧州，不过被我以身体不适推脱过去了。”
目光落在文泰脸上，看不出一丝身体有恙的迹象。“殿下是在装病！难道杨轲北返沧州的路上会出问题？”刑洛心思念转，不禁吃惊问道。
“不好说，说不好，不说也好！我只是直觉上很排斥与他同行，总感觉不太妥当。索性生场病，拖延两日再走。”
文泰摇头道：“燕翎军西调后，中军府驻防在北地的就是武兴军了。如今定县陷落，作为武兴军总制，必须尽快赶回沧州坐镇。”
“杨柏带着圣旨过来，宫里的意思很明显要息事宁人。有杨柏在这里，他也没有继续呆在这里同信王府扯皮必要。”说到这里，文泰沉吟起来。
刑洛见状开口道：“如此一来，杨轲北返沧州的举动就是可以预见的。那么有心人就可能在路途中对其不利。”
文泰松了口气，这个猜测他迟迟不愿说出口来，现在被刑洛出口点破，不禁让他轻松下来。
刑洛说完却迟疑起来，望着文泰蹙眉道：“乱民军主力尚在定县，距离此处八百里开外。就算他们在攻克定县之后即分兵南下，时间上也来不及。难不成他们提前派了人马？”
文泰默然不语，脸色平静的与刑洛对望着。刑洛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大吃一惊道：“这……不会吧！？”
“我也希望不会，但万一呢？”文泰呼出一口气，叹道：“所以我想让你带几个人暗中跟上去，看看会发生什么。若真被我猜中，武常这边怕也不得安宁。”
想了半晌，刑洛抬头说道：“若武常这边也乱起来，殿下身边得有信得过的人手。我让莫央过来跟着殿下，再选十几个精悍的快手过来保护殿下安全。”
文泰点点头，没有拒绝刑洛的好意。此次北去沧州，因为带有贬谪的性质，只有文五跟随在他身边。若真有意外发生，宫里的那三个太监根本指望不上。
“莫央给了我，你打算带谁去？”文泰想了想，询问道。
刑洛拍拍自己的胸口，说道：“只是远远跟缀在后面，人多了反而容易被发现，我一人去就可以了。”
“一个人……这样也好。”文泰沉吟片刻，点点头同意道：“注意安全，若有不对，即刻告知于我。”说罢，将一个罩着黑布的木笼推了过来。
掀开木笼上的黑布，里面是三只体型娇小的鸟类。刑洛提起鸟笼，告辞文泰后，急匆匆返回住处去安排。
待莫央带着精选出来的十几个人赶到文泰住处时，刑洛已经骑马冲出了武常县西门，顺着杨轲等人留下的蹄印追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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